等待天亮的日子

等待天亮的日子

作者/蕪淅

編輯/潘潘

近幾年，汽車以無法比擬的速度侵佔了這個小小的漁鎮，我的家鄉。春節將至，車輛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大人們不耐煩的抱怨聲，路過的少女竊竊的談話聲，老人縹緲的寒暄聲，小孩洪亮的哭鬧聲……開始逐漸地瀰漫在每一個街口，這是人們所說的年味嗎？

傍晚的時候，走在摩托車與汽車互相較量不予退讓的水泥街道，耳邊接連不斷的喇叭聲交織著對面賣春聯的「紅色」小店老舊的新年歌，前面再往前是數不盡數高聳的大樓，亦真亦幻的觸感，好似我的小漁鎮不復從前，又好似其仍舊守著「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初心。可是初心易得，始終難守，在這個如今消費水平堪比城市的小漁鎮，時間好像偷走了點什麼。

小時候的年味不是這個味道，時間換走了「年」的調味劑。夜半醒來，聽著這個沉睡的小鎮不時發出的呼嚕聲，才會突然憶起那些等待的天亮的日子，或者說期待天亮的日子。

我的小時候浸泡在一毛錢三顆糖的蜜罐里，又在一毛錢的風吹餅夾著一毛錢的辣條的獨家秘方里笑逐顏開，街頭的汽車數量甚至無法匹及我手裡幾塊錢的昂貴汽車模型。家門口是騎單車像騎馬的石板路，歪歪扭扭，賣高級糖和冰棒的小鋪在家的右邊，賣好吃辣條的老奶奶在稍遠的左邊，新年人太多的時候會在這條單行道的石板路盡頭迷路，石板路盡頭距離我家一百米處，世界就是我的家門口。

那時候的澡要在除夕那一天早早就洗好，因為臟衣服不能留過夜耽誤大年初一不知所謂的行程，搬張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快速地搓著一件件厚重的衣服，爾後拼盡全力地瀝干它，是一天中最繁重的任務。除夕夜總會在黑暗中吃火鍋，小小的紅色煤氣爐發出藍藍的亮光是我夾海霸王水餃的最佳助手，期待電快快來，才能看待會八點的春晚，又希望燈慢點亮，讓我再多吃幾個美味的水餃。

吃過火鍋便是收紅包的時間了，紅包里的20塊要是那種嶄新得能發出「唰唰唰」的紙幣，然後把所有的積蓄都擺放整齊壓在枕頭下才能安然入睡。小的時候最不喜歡的一件事便是睡覺，小小的我的認知里睡覺是十分浪費時間的作為，因此在大年初一如此寶貴的一天里，早起是十分明確的一件事。

忘了是哪一年，半夜醒來，在微亮的黃色白熾燈里失去了時間，古老的床板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該起床了」在腦子裡迴響，把在被窩裡捂熱的新年衣服小心翼翼地抽出，穿好，梳理頭髮，等待媽媽房門打開的聲音。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自己又躺進被窩，墜入夢鄉，又再度醒來，等待天亮……

反反覆復，夢裡裝滿了迷糊的喜悅，清醒伴著期待的心跳，穿好的衣服被壓得微微起皺，天快亮了吧。載著大豬們的貨車好像經過家門口了，大媽賣菜的叫賣聲怎麼還沒到，賣益母草的大叔新年不賣了嗎？隔壁的醫生哥哥是不是不開診所了？一連串想不通的疑問在後來的時間裡漸漸有了答案，我太早睡了，我起太早了。然而那種樂趣也在往後的時光里消弭殆盡，因為晚睡的世界裡不再有艱難的早起，睡覺是美容時間，世界是「天外還有天」。

小漁鎮呼嚕聲漸止，這也是等待天亮吧，那麼無奈。如今啊，房間里沒有微亮的黃色白熾燈，大媽賣菜有攤位了，大叔不會來叫賣益母草，隔壁沒有醫生哥哥。我早就搬家了。小漁鎮還是小漁鎮，只是捕魚的人少了，碼頭在哪裡無所謂，反正我很少去，過年還是在家裡追劇好了，外面會塞車。

可是話說，那時候的新年到底有什麼重要行程呢？那時候的我在等待什麼？

版權信息

文字 |蕪淅

編輯 |潘潘

圖片來源 |花瓣網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