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記憶，在故鄉（一）
年的記憶，在故鄉，是一幅幅和你一起的畫面。
每每想到過年，便還是遼西的年。
過年的核心場景是從除夕將近夜裡十二點時堆在院子里噼里啪啦燃燒的柴火開始。
圍著照亮了夜空、照亮了一院子的柴火堆，我們這些孩子穿著新衣、歡呼雀躍著參加這個一年一次的重要儀式：一邊往火里填著材質更好的樹枝，一邊對著熊熊燃燒的火，許下新一年的願望。而大人則借著這有力量的火去點燃敬諸位神仙的嫩黃色裱紙。
在我的印象中，這一晚家家戶戶敬奉的除了觀音菩薩、灶王爺、田地爺外，大人們還會把點燃的裱紙快速地放置到院子里各個無燈火的角落，大致選取的是東南西北幾個方位，再跪地磕頭。這個時候，地上的土啊，草葉啊，是不計較的，身上沾了土地上的這些東西，也是真誠。
一年的花開花落，菜谷綠了又黃到放進糧倉，院子里這些角落彷彿有諸神守護一樣，護佑著一家度過一個個春夏秋冬。所以，在農人的習俗里，先敬諸神，再享受春節的快樂，是必須的。
有一個特別之處是，在我家，父親是學中醫的，他每年的春節還會寫一幅特別的春聯，好像是：砭石能治病，草木亦醫人；橫批是：治病救人（我們後來也效仿父親這個春聯，寫了一幅「室雅何需大，花香不在多」掛在家裡戲名為「午夜書齋」的最小房間里）。這個特別的春聯是掛在家中閑屋的一個角落。這算是「敬神」嗎？我也講不清，應該是藏在父親內心的一種警示或信仰吧。反正，在我的印象中，他除了白天在衛生院上班，這是掙工資的工作；下班時間，不管白天還是晚上，不管幾點鐘，誰家有了病人，父親還是要去看的，這是不收任何費用的義務服務，父親從未有怨言。
敬神許願完畢，時間已經差不多接近午夜十二點了，這時該點燃那掛早在傍晚時分就已在選好的長長的木棍上纏好的鞭炮。家人們這時都要出來站在門口觀看鞭炮燃放的全程，即便是捂起耳朵也沒關係，觀賞是一定要的。驚天動地的一陣鞭炮聲響過後，柴火也燒得差不多，這時屋中鍋里的餃子煮好，於是，一家人就該圍坐在桌前吃年午夜的餃子了。
豐盛的飯菜已在除夕的中午吃過了，年午夜便是以餃子為主，菜肴不再豐盛，同時因為母親要從除夕晚上開始吃三天的素，我們也不會再大魚大肉地擺上桌。
在眾多的餃子里，會有幾個包了硬幣。誰吃了包了硬幣的餃子，就像中了大獎似的，代表著幸運。當然，這個習俗類似於一種遊戲。大人吃得坦然，然而，孩子們卻個個心懷小目標。每每要夾起一個餃子前，那目光都像B超機在檢查，如果吃了一個餡大的餃子，但在一口口謹慎地咬下去結果還沒有發現錢在裡面的時候，感覺就是判斷失誤。再謹慎地繼續吃著，吃了很多了，還不見那個有錢的餃子，有時只能放棄了，因為胃就那麼大。但放棄後也有不死心的，在收拾碗筷的時候，或者都快要睡覺的時候，再轉到廚房，順手掀起鍋蓋拎起一個餃子咬一口，無非就是希望能咬著帶錢的那個。
午夜過後，餃子吃完，守歲也就結束了。又開始了新的一年。
等到睡覺的時候，除了屋裡的燈關掉外，室外這一晚的燈是不關的。節日了，常年夜晚都黑暗的院子，這一天特別的與眾不同，在我的記憶里也覺得這場景特別地敞亮。我還記得，睡不著時，一抬頭，會看見房檐下被風吹起的五彩的掛錢，由燈光照著，安靜而喜慶。
又一年的春節到了。祝各位與歲月安然共處，諸事順利，收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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