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你那麼聽話,一定很愛媽媽
我和媽媽
有媽媽的孩子就和這隻小貓一樣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那天推開窗戶,滿眼銀裝素裹。只是我沒有激動多久,這連續的低溫天氣,再加上一場大雪,更讓我擔心的是我的歸期。雖然學校離家不過50里,但是冰凍三尺,道路冰封,在政府一次次發出的出行紅色預警通告下,我是肯定沒有勇氣開車回家的。躲在被窩裡,打電話給在家休息的哥哥,想要他來接我。「妹呀,我現在已經到寧鄉了,接你可以,但得先接媽媽,媽媽在長沙生病了。」哥哥的語氣里滿是擔心。我的心也跟著揪起來。
從來沒有生過病的媽媽,這次倒下,讓我立刻自責起來。最近哥哥的婚姻走到了拐點,十多年來,全家為了哥哥的幸福,所有人都用最大的限度來忍受著生活中的委屈。沒想到,即使全家人都竭盡全力,並沒有求到「全」的結果,反而讓哥哥傷痕纍纍的回了家。我看著爸爸媽媽為了哥哥的事情操勞過度,甚至不惜破壞原則,心裡著急。
媽媽生病的前晚,我就把自己的心裡話全部對媽媽訴說。聽完我的話,媽媽的心裡肯定更加難受,因為我抽絲剝繭,殘忍地告訴她一個簡單的道理——有一種大愛叫做放手。
其實之前的幾晚,媽媽已經沒有睡著過,著急加上天氣寒冷造成感冒,高燒不退,這就可以理解了。
下午,哥哥來學校接我,說媽媽在三醫院住院,我需要晚上陪護。二話沒說,揀好生活用品就來到媽媽的病房。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連說話力氣都沒有的媽媽,滾燙的額頭,慘白的臉頰,頭髮凌亂。握著我的手,用微弱的聲音告訴我:「小朋友感冒了(媽媽在別人家帶小孩),我一夜起來十幾趟照顧他,不經意間就感冒了。」說完就不再說話。
穿著羽絨服的媽媽躺在病床上,因為要打點滴,把衣服脫掉一大半。脫掉的一大半衣服,局促地塞在掛點滴的手臂後方,把媽媽掩映在雜草中一般。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這樣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小時候那個對我居高臨下,威嚴如英雄一般的母親大人,怎麼就被一場感冒折騰成這樣了呢?哥哥囑咐我要好好照顧媽媽,已經高燒3天了,醫生說要每隔2小時要給媽媽擦澡。我應允著。
可打好水來給媽媽擦澡時,竟然發現媽媽穿了兩條緊身的打底褲。硬邦邦的褲子綁在媽媽的腿上,怎麼能舒展自如呢?拖鞋也沒有帶一雙,襪子也冷冰冰地蜷縮在皮鞋裡。
我俯身湊到媽媽的耳邊說:「媽媽,我去買點東西,您在床上稍微躺會兒,我就回來。」
「去買什麼呢?」 媽媽小聲的問我。
「買點重要的東西,別怕,等會兒就回來。」安慰完媽媽,我走出醫院的大門發動車子,大雪紛紛揚揚,讓我的世界一片茫茫。
小心翼翼地開車到街上,選了一套舒服的粉色睡襖、三條較好的棉質內褲、三雙高檔棉襪和一雙舒適溫暖的拖鞋。
大包小包提到醫院,媽媽乖乖地聽從著我的安排,擦洗好身體,換好舒適的衣服和襪子,依然一臉倦容,但卻可以看到媽媽內心的寧靜。
病房裡住了10個病患,夜色逐漸瀰漫,但容納著幾十個人的病房並不安靜,媽媽的燒一直不退,我的心也一直懸著。聽著媽媽的呻吟,想起纏綿的家事,輾轉反側的我整夜無眠。媽媽也一直沒有睡好,第二天她告訴我心裡有著憋悶的感覺。
我連忙請值班的醫生來給媽媽檢查。醫生聽診了半天,問了一大堆問題,然後喊我去辦公室:「你媽媽的情況不是很好,發燒已經4天,用藥控制不住體溫,肺炎就會加重,今天胸腔里聽出來的聲音非常低沉,這樣的話可能誘發心肌炎和敗血症。如果今天再沒有好轉,建議轉院。」
醫生的話雖然平靜,卻在我心裡掀起了巨浪。我連忙打電話給哥哥,不一會兒哥哥就來到醫院。我們商量著,再觀察6小時,同時聯繫寧鄉人民醫院的熟人。而媽媽卻堅定地說:「我不會轉院,我會好的。」我知道,現在她擔心是費用問題。
「媽,別怕,有我在,到哪裡都要治好病,錢不是您操心的。」接下來只有耐心等待。我發了條信息在朋友圈,一下子就有幾十個朋友和我聯繫,轉到哪個醫院都給我提供熟人,心裡暖暖的。
到了下午,護士再來測量體溫,竟然正常了。我們滿心歡喜。
病房裡的人漸漸熟悉起來,大家開始聊家常。他們都很羨慕媽媽,說她有這麼好的兒女。我擦洗著媽媽的身體後,扶她下床、坐在凳子上,打好熱水,給媽媽洗腳。因為常年用醋泡腳,媽媽腳上的皮膚白白嫩嫩的。為她梳好的麻花辮垂在媽媽的右臉頰邊,臉色雖然蒼白,但在粉色睡衣的映襯下,稍微溫潤了一些。
婆婆們和媽媽拉家常,問起家裡的長短。一直說話氣若遊絲的媽媽,突然大聲些來。但是我卻著急,心事蘊藏在媽媽的心底,哪壺不開,被提起,就會沒完沒了。果然,剛強的媽媽說到兒子的婚姻,淚如雨下,多年的委屈在媽媽的心中翻滾著,但要強的她只撿了幾句無傷大雅的話應付著就不再說話。
其他人各自說著生活的疲憊,媽媽躺回床上,蒼白的臉,瀰漫著一層看得見的憂鬱。
出院後的媽媽
我在心裡祈禱,今天晚上的高燒不要反覆。晚上又是一夜無眠,好在媽媽不再呻吟。好不容易挨到早上,醫生來複查。媽媽的燒算是穩定了。我聽了這個消息,真是興奮,便問媽媽想吃什麼?
沒想到她說:「什麼都不想吃。」怎麼辦呢?我跑到早餐店裡,特意買了分熬得不是很濃的粥,一口一口喂到媽媽的嘴裡。也許是因為實在不想吃,一半都沒喝完,媽媽就厭煩地搖頭了。
接下來一個上午都不理人。
中午哥哥到了,我又問媽媽想吃什麼?也許是怕哥哥擔心,她說想吃桂圓肉,還有米豆腐。我連忙開車回去,在藥店買了一斤上好的桂圓肉,到超市買好米豆腐,回家認真地做好送到醫院。
哥哥餵了一小口,她皺著眉頭,小聲說:「哎……放得咸了,我又不喜歡咸。」
「那,媽媽吃幾顆桂圓肉吧。」我一邊遞給媽媽桂圓肉一邊輕聲地建議。
「買這麼多…我能吃多少嘛。」媽媽還是不開心。
下午我回去躺了一會兒。媽媽這些天都不吃東西怎麼辦呢?跑到超市,選了一些最好的葡萄乾和最貴的沙糖桔,再炒了幾個爸爸在深雪裡走了十幾里地買回的魚乾,送到醫院。
媽媽只是看著就說:「我不愛吃呢,又不想吃,還買過來,做什麼叻?」聲音小小的,就像受了冤枉的小女孩,又像小時候我在她懷裡撒嬌的模樣。
晚上外公、外婆、舅舅、舅媽來看媽媽,可能是娘家人來了,媽媽心裡很溫暖吧,臉上洋溢著這麼多天來的第一絲笑容。只是沒有持續多久,外公他們一走,媽媽的臉上依然愁雲瀰漫。
我依然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洗身體,換上乾淨的衣服,一邊揉洗著她的腳,一邊陪她說話:「媽媽,小時候我是不是特別調皮?你是不是更愛我一些?」
「我就是命好,修了你這個孩子。哥哥也是好孩子,但他讓我操心,而滿伢子卻帶給媽媽的是福氣。」媽媽今天頭一次說這麼多話。
「媽媽,哥哥現在是困難時期,人生出現轉折點,難免。我和哥哥是手足之情,我會陪他風雨與共,您不擔心他,安心養病好不好?」
「不擔心,怎麼可能呢?」媽媽說完,就不再回我的話,又沉悶地躺倒病床上。
這次哥哥的婚姻之變帶給媽媽的太多了。不管怎麼努力,媽媽的病情總是反反覆復。夜晚又來臨了,媽媽這夜又沒有睡著,幾次都聽到她打開抽屜,取紙擦淚。我的淚水也三番五次地洶湧著。
32年里,我從未見母親流過淚,家庭里無數次的變故,讓媽媽堅韌如漢子,在我的心中她是天一樣的存在,無論何時,都不會落淚。可住院三天了,發燒5天才控制,可又這樣不吃不喝,整晚落淚,該如何是好?
又一個白天來臨,哥哥來換班。已經連續三晚沒有睡好,醫院斷水,廁所臭氣熏天,渾身上下我都不自在了。回到家,打開熱水泡了半個小時,我才緩過勁來。我和爸爸商量,接媽媽回家,第二天再去打針就行。打電話給哥哥,他也同意。媽媽回到家,也許是氣氛好了,竟然吃了一小碗白菜。
晚上我們圍坐在一起,討論著哥哥的事情。我請他們三個把10多年裡積在心裡的話一一講出來。父母為了兒子幸福忍受了太多,兒子為了讓父母安心也忍受了太多。彼此進行一次徹底的溝通,最後形成兩套方案。離或不離,都有了解決方法。溝通到晚上兩點,媽媽終於如釋重負地睡覺去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母親的心病發源地永遠都是孩子,而最好的心藥也是孩子。溝通完後的媽媽去打針前就在早餐店吃了一大碗的米粉,兩天不到,媽媽就可以出院了。我把自己的銀行卡給媽媽,並把住院時媽媽交的錢還給她,拜託哥哥辦好出院手續。從學校結束工作回來,我帶著媽媽到街上,選了好幾套上好的內衣和打底衣衫。如果不是這次住院,我都不知道,這個愛美的老太太就是有3000一月的工資,竟然也找不到一件有領的打底衫。
光陰荏苒,滿腦的往事一幕幕上演。在媽媽的心中,我一直都是很少讓她操心的孩子。而哥哥過得稍微艱難,因此媽媽一直更牽掛哥哥。不懂道理的時候,我曾抱怨媽媽偏心,怪她無數次把我塞給她的錢用來墊補哥哥的艱難,甚至一次次告訴她我才不會生二胎,因為我就是她的二胎,並沒有得到媽媽一樣的愛。
我忘記了自己到六年級都還是枕著媽媽手臂睡的滿女兒;忘記了每次媽媽銷完鞭炮就帶給我的禮物——蝴蝶結,彩色氣球,玫紅色、帶蕾絲的燈心絨套裝禮服;忘記了每個夏日的午後媽媽牽著我的手去田野里抓泥鰍的美好;忘記了媽媽在家庭最艱難的時刻都堅持著要送我上大學……
「滿伢子,媽媽今晚和你睡,你爸爸的被窩裡冰冰涼涼的。」那晚我靠著媽媽的背,睡到第二天大亮……
春天裡
因為有你的關注
而變得溫暖
作者:波波
那個可愛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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