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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書一封僅祭靈

四弟,又一年煙火欲盛。

想來,你離開這個世界已是五年之久。

這五年來,我也老了,終於不再有著穩健的步伐,記憶里的你的樣子,還是那個三歲的孩童,拽著我的衣角,一聲聲的叫著大哥,說肚子餓,說想吃白面饃饃。

大哥當時十六歲,二哥當時十三歲,三哥才八歲,家裡窮的揭不開鍋,咱娘煮的野菜湯子真好喝,還記得那次大哥打了你嗎,你把那麼好喝的野菜湯子打落在地上,那一碗里有著鍋里一半的菜葉。

你哭著說你想吃白面饃饃,可這饃饃哪是咱窮人家的孩子能吃得上的。

那天娘也偷偷哭了,四個孩子,沒一寸屬於自家的土地。

爹身體不好乾不了重活,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著我們,日子過的根本不像日子。

玉米面的餅子你不愛吃,是因為那天來家的那一對陌生的客人給了你一顆糖果嗎?

大哥知道,是大哥沒本事,上不起學,也不敢出去打工,沒能讓你吃上城裡娃吃的那種糖,可咱吃糠咽菜,至少還是一家人齊全的守在眼前啊。

你問娘,那個給糖吃的叔還來不來咱家?娘背過去抹了一把淚,問你如果他們把你接走,你願意走嗎?

你的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我在門縫裡偷偷看的揪心,我給娘說咱家四娃不能送走,咱自個兒養,我長大了,我去賺錢,啥活都能幹,我來供著老二老三上學,別把老四送走了行不行。

爹一巴掌抽了過來,讓我跪下,說我哭哭啼啼的不像個樣子,還說不送出去一個一家人都活不下去。

爹不是個狠心的爹,爹看到了娘的累死累活,也看到了咱兄弟四個過的像要飯的孩子,苦哈哈的實在不是個辦法。

城裡人有錢,那對想要走你的夫妻沒孩子,你跟他們,肯定會比在這苦哈哈的家裡過苦日子強。

三歲的你啥也不懂,就在人家接你走的那天,你還衝娘笑,說,老四要去享福啦,娘,你去不去。

娘說不去,讓老四一個人去享福就好,你就又拽了我的手,說要大哥跟你去,我不爭氣的一直掉淚,你終於慌了,突然從人家車上跑下來,喊著你不去了。

對不起,四弟,我親愛的,四兄弟,是你最相信的大哥,親手送走了你。

那時我覺得我們幾個兄弟的人生會南轅北轍,大哥僅能祝你平安喜樂。

那天晚上大哥吃到了人生第一口白面饃饃,娘多擺了一隻碗,說是給老四留著,白面饃饃就著淚,越嚼越苦。

等你長大了,應該會記恨著我們吧。

可若是你能擁有更好的生活,能有機會好好讀書,別再在這片土地上一呆就是一輩子,那麼大哥心裡是無怨無悔的。

五年,十年...五十年。

大哥二哥三哥都順利的成家了,兒孫們也都各有出息,村裡人都說咱家翻了身抬了頭,看著孫子輩的孩子們一個比一個好,我們兄弟三個年紀越大這心裡越是歡喜。

五十年的風吹雨打,已經很少有人記得你,似乎這樣也挺好,如果你比家裡的哥哥們過的好,那這輩子咱這一家人就不算對不住你。

爹娘早就死了,尤其是娘,她不行了的那天遲遲閉不上眼,嘴裡老是嘟囔著你的名字,三個老哥哥們都哭成了一團,我們瞧不見的,娘到最後也沒能瞧見,可她這輩子,心裡記掛著你呢,也不曉得自個兒想兒子的時候有多難受。

那天收到那封信的時候大哥真的是嚇了一跳,我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的名字,能找到咱這個犄角旮旯里橫七豎八的老家。

你在信上寫著你現在的住址,我才知道原來這五十年我們距離這麼近。

從禹城到濟南,這其中隔著多少種相見不相識的擦肩,老哥哥們沒出息,一輩子沒能走出去,可兒孫們與濟南的緣分一個比一個深,兜兜轉轉的,都是造化弄人。

那時候老家的這塊地皮不叫禹城,叫高唐,三歲的你記住了這麼一個模模糊糊的地址,找老家一找就找了五十年,你寫了上萬的書信,信上的名字是大哥的小名,可這信一年年的都沒能寄到大哥的手裡。

這麼沉重的惦念,也不知道那些信都在哪些地方落了灰。

大哥想到你寫信的樣子,就忍不住的想到你三歲的那年拽著我的手要糖吃,想著想著就禁不住的要流下淚。

三個哥哥去找你的時候,覺得一路上過的可真是漫長,也不知道當年那個三歲的小娃如今長成了什麼模樣,我們這些老傢伙啊臉上皺紋太多了都老的不成樣子,四弟你肯定要比我們模樣好看一些。

濟南的路有些曲折,也不知道你在哪一條路上走過,哪一塊石頭曾經絆倒你,有沒有人扶你站起來幫你吹吹,疼不疼。

見到你的那一刻恍如隔世,你這個四娃啊,長的跟咱爹當年一模一樣,反襯的三個哥哥像是撿來的娃,本來說好的都一大把年紀了誰也不能哭哭啼啼的,可兩杯小酒下肚,大哥就開始忍不住了,二哥三哥也乾脆哭成了一團,四個年過半百的老傢伙啊都老淚縱橫的,可真是難看。

幸好我們都還活著,幸好我們還能團聚。

五十年後能再見到你,是大哥一輩子都不敢想像的事情,只能說老天爺眷顧了一把咱四個兄弟。

過去的事情啊不想再提,大哥以為下半輩子咱就能團聚著好好過下去,卻沒想到你這個四娃子只給了我們兄弟三人半年多的時間。

半年能做什麼呢?和老家的兒孫們都見上幾面,祭拜一下死去多年的老父母,還有一起喝幾頓小酒彼此數落數落這些年的日子。

你說你那時候總是想著跑出去,便會被養父母抓回家挨打,打到你不敢跑,想家的時候你甚至想過卧軌自殺。

這些年來老家像一個無情的傷疤鞭笞著你的心,抽痛抽痛的,你那麼想靠近,卻又氣又恨,只好一封封寫信,當作哥哥們能收到,當作這個世界上有牽掛你的親人。

然後你舉起杯子,笑了一下,說,不提了,都在酒里。

那杯酒的味道苦了哥哥們的喉嚨,像是吞咽了一把老淚。

得知你胃癌晚期的時候,你已經剩餘時間不多了,我去醫院看你時,你掛著吊瓶,一聲大哥大哥的叫著,你說沒關係不礙事,人嘛總有個生老病死。

你的胃病是在很小的時候落下的病根,因為在養父母家裡鬧絕食,想餓死自己。

說到底,吃了這麼多年的白面饃饃,回過頭才發現,自己最想念的,還是那一口娘做的野菜湯子,你笑著說。

人總有個生老病死,可為什麼偏偏是你,大哥寧肯是自己。

你在春季的某一天停止了呼吸,那一天恰好是你五十年前離開家的日子,你不斷的說,半年了,找到了,夠了,上天待你不薄,可以讓你臨死前瞑目了。

可哥哥們覺得不夠,家裡的侄子們也覺得不夠,孫子孫女們還是一聲聲四爺爺的叫著,他們還沒來得及把你刻進心裡眼裡我們家的祖墳里。

醫生後來跟我說,你本來是活不到現在的,可就是硬硬的活下來撐到了現在,因為寫了五十多年的信還沒有迴音,因為找了五十多年的老家還沒有找到。

人這一輩子,落葉歸根。

我們小時候一起栽的那棵小棗樹長的很粗了,年年開花結果,明年的棗子你還沒來得及嘗到,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就說過,要等它長大,要吃甜甜的棗。

你都等了它五十多年了,怎麼就不再多等等呢。

而今又是一個五年,棗子總是在八月十五的那一天擺在你的墳墓前。

而你卻葬在了濟南,葬在了屬於養父母的那一方土,哥哥們連一把骨灰都無法運回。

大哥沒啥文化,越老了越愛把這些事情啊整飭出來晾晾,就怕有一天老糊塗了都爛在了肚子里發了霉。

老四啊,過年了,人要是真有靈魂的話,記得回來老家看看,哥哥們給你加雙筷子加個碗。

白面饃饃和野菜湯子一個都不能少。

ps:願所有流浪的靈魂都能夠找到歸宿。

圖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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