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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到了,你在火星還不回來?

其實很早就知道是要離開的。

剛上小學,坐在家門檻上,面前池塘開滿紫色小花的水葫蘆,蜻蜓在上面穿梭著飛;抬頭望見四面翠青青的山壓過來,頭頂是湛藍的浮雲天,就想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那時候我已經在書本上比同齡的孩子花了更多的時間。

再大一點,漫山遍野尋野果子吃,經常滑行在落滿松針的密林,陽光從密林頂上透進,涼風從山谷吹上來,人很舒服。晚歸前,爬上東面山頂上的松樹,看見小小的村子被完全籠罩在一片翠竹叢中,薄暮中有一兩股青煙隨風搖,西面山頂的晚霞絢爛。知道自己將會懷念這個地方,心裡想的還是離開。

早春木棉盛開,也就是春節前後;晚春水漲,小溪上一道一道攔了魚梁,魚兒們爭先恐後地躍進竹筐里,豐收的人,一天能收穫上百斤;4月空氣中瀰漫苦楝樹和龍眼樹的清香;6月初鳳凰花染紅天邊和地面;初夏田間都是稻花香,盛夏的中午人們坐在榕樹下搖蒲扇;冬天的溪水十分清麗,河面安靜地倒映著翠竹和青松,河邊往往盛開藍色的野花。知道自己會懷念每個季節,但是依舊知道自己會離開。

上了中學後,每個在家的日子,只有寒暑假。早上,門前的大路是早起挑水的人,一排排地,夏天裡都赤著腳,冬天也就穿個涼鞋,健步如飛;如果晚上挑水就算不得勤快,那是早上沒有挑水,沒有水用的人才幹的。夏天的暑假都是田間勞作,每天衣服汗濕漉漉,剛開始的幾天肩膀總是被磨破,從來不覺得盛夏那一大片一大片金黃的稻田有詩意。冬天也許好一點,但是春節一過,大概初五就要上山「開荒」,一成不變的刀耕火種,一早上山,晚上挑柴火回家。只有那時候才覺得粽子是好吃的——那些粽子都連著皮,埋在土裡燒,外麵包的粽葉燒得差不多,裡面的粽子最外面一層變得焦黃,那種香味後來再沒有嘗過。在間歇中,我會漫山遍野地搜尋那些長得不一樣的植物葉子,貼滿我的本子,有一次找到一片三角形的,高興了很長一段時間。山中勞作的日子,有時候會聽見遠遠嬰兒的啼哭聲,那是被放棄的女嬰在哭。是的,仍然是要離開的,這念頭從未有改變。

從來沒有融入過那片土地,對身邊的事情一向無知無覺,風俗習慣也完全不知其然和所以然,雖然出生在那裡,周圍的人也只是覺得我是要離開他們的人——一個在自己的家鄉暫居的客人。

後來真的就越走越遠了。很少回去。每次回去,那些一成不變和變化都讓人驚心,跑來跑去都是陌生的孩子。爺爺還是每天三頓酒,臉上紅撲撲的,老半天坐在門檻邊,不知道看什麼。同齡人早早生兒育女,以讓人不能直視的速度衰老。年輕人越來越少,能走的都走了,村子裡漸漸空了。新催生的一些職業讓人害怕,比如說扒火車,拐賣女人,販賣毒品,有人跳下火車死了,有人匆忙中把毒品吞進肚子死了。這跟童年時,害怕那些巫婆神漢很不一樣,那時候總是帶些神秘感,但是現在這些事情卻是光天化日之下真實的害怕。

是有眷戀的。尤其是每年大年三十全家一起圍著火爐守夜的時候;就算父母都熬不住了去睡覺,兄妹們一定都是圍著等到零點放鞭炮。山村夜裡安靜,我們什麼都說,或者都沒有說,只是坐在那裡向火。

如今爺爺也在103歲去世,他的同齡人早在三、四十年前都走了。雖然還有些親戚,我們家裡的人卻一個不剩的都到其他地方謀生。《戰國策·齊策六》:「女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女暮出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倚門守望的人在等待,我也10年沒有回去過。但是我落腳的這個小城,除了那所著名的大學和古老建築,門前的風景跟家裡的風景沒有多大不同,對面是高聳入雲的古樹,門前的公路伸向遠方,兩邊都是藤曼灌木,午後車少,行人更少。一如那時候家鄉中午的公路,少有車子和人路過。那時候,盛夏中午,公路兩旁的白皮桉樹頂著烈日靜靜矗立,一陣風過後,是滿耳蟬鳴聲,沒有比那個更安靜的時刻了。

走過了那麼多地方,看過了那麼多熱鬧,見過那麼多不一樣的臉,終於成了旁觀者。身處一個巨變的時代,還是很讓人感慨的,過往和今朝已經均如隔世,而每天發生的事情讓人應接不暇,逐漸有荒誕的疏離感。

不留戀過往,也不介意將來,眼前的日子擁擠,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將來一定跟現在不一樣,而且會很不一樣。所以我常跟我那兩個還年幼的孩子說:「我也不知道教你們什麼,你們以後可能主要是要學習跟智能機器人怎麼相處吧?」

馬斯克把特拉斯送上太空,我那個本來就一心想著做宇宙飛人的猴兒子可真正是興奮了。我以後春節催他回家,簡訊大概會發成這樣:「你妹妹周遊銀河系都回家了,你在火星那麼近還不回來,你幹嘛呢?修理火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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