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遇見小杜：北方漫遊與珍貴友誼
李白第二次漫遊全國的階段發生在李白賜金放還、離開長安之後，大約是在44歲到55歲這段。在第二次漫遊全國的北方漫遊過程中，他去了很多的省份。按照現在的說法是去了很多省份，比方說首先去的是河北、山西。這個路徑稍微顯得有一點耐人尋味。也就是說，他從長安出來之後，很快就去了山西、河北，甚至一度到了邊塞，尤其是到了河北，也就是我們經常說的幽燕之處。這個地方在此後不久就會發生一次重大的叛亂，就是安史之亂，河北或者說這個幽燕之地，就是安祿山的老巢。
李白怎麼就從長安出來之後跑到安祿山老巢這兒呢？這個咱們之前也提到過，就是唐代詩人建功立業，有一個重要的方式就是去邊關打仗，而此時的安祿山又是邊關的一員大將，是一個節度使，相當於河北軍區的司令員。李白到了幽燕之地寫了著名的《北風行》，這裡面有個名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這是一個誇張的寫法。
除此之外，他在後來回憶這段生活的時候，有一段很有趣的自我剖析、自述，這首詩的題目叫《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贈給誰呢？江夏韋太守良宰，這是他被流放之後，寫了一個回憶自己第二次漫遊全國經歷的一首詩，這裡面有幾句話咱們可以琢磨琢磨：「十月到幽州，戈鋋若羅星。」說我到了幽州之後啊，我看到戈、鋋像密布陳列的星辰一樣。戈和鋋都是兵器，戈是長矛，鋋是短矛，可見這裡軍勢、軍容非常盛大。「君王棄北海，掃地借長鯨。呼吸走百川，燕然可推傾。」勢力大到已然是蠢蠢欲動了，於是李白這裡很有意味地說了一句話，「心知不得語，卻欲棲蓬瀛」，我雖然想到邊關建功立業，到了這兒之後呢這裡的確軍容繁盛，可是我有很多不祥的預感，就是這個勢力太強大了，已經蠢蠢欲動了，我知道這裡可能會造反，「心知不得語」。所以我想啊，咱們還是不在這兒待了，去隱居起來為好，去這個蓬山銀海中遁逃為好。這個很有意思，是李白事後的一種粉飾，很有李白的特點，他真的非常天真，他當時可能真的沒看出來，但是事後回憶的時候寫這首詩，一定要說我當時就看出來了安祿山必反，事後諸葛亮。
他漫遊的足跡繼續蔓延，除了剛才說的山西、河北，還一度又到了陝西的境內，寫過《豳歌行上新平長史兄粲》這麼一個歌行體的作品，裡面說：「中宵出飲三百杯，明朝歸揖二千石。」有意思吧，這時候李白又回到了第一次漫遊時候的那種生活，到處結交朋友，甚至「歸揖二千石」，二千石就是太守，去拜見一些太守。
再比如說到了河南，到了洛陽之後，也寫過一首陳露心跡的作品《冬夜醉宿龍門覺起言志》，龍門，就是龍門石窟的那個龍門，醒來之後，有點醉里挑燈看劍的感覺，「鬱郁獨惆悵」。想到了傅說，想到了李斯，這些人都是「欻起」，欻就是迅速，「欻起匡社稷，寧復長艱辛」，這些人也都是一開始很卑賤，地位低但後來能夠突然而起，就是「一朝開光曜」怎麼我就這麼艱辛呢？「而我胡為者，嘆息龍門下」我還在龍門這兒，在這冬夜醉宿。所以「富貴未可期，殷憂向誰寫」，我的憂愁向誰傾吐呢？「去去淚滿襟，舉聲梁甫吟」，這可以跟我們上次說的那首著名的《梁甫吟》參照去讀。他心裡在反思、在質問、在不平，在詩的最後，他說：「青雲當自致，何必求知音。」就是聊作安慰，還是想我能「自致青雲」。
這是到洛陽。下一個去的地方是梁、宋，也就是現在河南的商丘附近，以前的宋國就在商丘附近立國，他在這地方就寫了《梁園吟》，懷念當年濟濟多士的梁園，「東山高卧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這是用謝安東山再起的典故，來形容自己雖然失意長安被趕出來了，但是希望東山再起。在梁、宋之間這塊地方，他還寫了《將進酒》這樣的名作。所以把《將進酒》放到這段時間內才能了解他內心豪邁底下的悲涼，「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與爾同銷萬古愁」，那個愁不是簡單的愁，那是他20多年追求一朝就覆滅，變成泡影之後的，巨大的絕望、失落。
這麼失意的一個李白，剛才讀的那幾首詩里有種種的不同，那麼在這段北方漫遊的經歷中，最讓他感到慰藉、安慰的，就是有兩個好朋友。一個是高適，跟他年齡相去不遠；一個是杜甫，小他11歲，這相當於是一個晚輩了。這個時候兩位天才的、偉大的詩人，加上高適也是個非常偉大的詩人，三個大詩人的相遇，在這裡，共同遊歷宋中。後來杜甫寫了一首長詩《遣懷》，裡面寫「昔我游宋中，惟梁孝王都」，當年梁孝王，聚集多士的地方，我們在大都市裡面遊玩，而且杜甫回憶自己這段生活，感覺受到了李白這種俠客豪邁精神的感染，杜甫說自己「白刃讎不義，黃金傾有無」，隨便散錢。隨便殺人，「殺人紅塵里，報答在斯須」，就是荊軻式的那種遊俠。「憶與高李輩，論交入酒壚」高和李就是高適和李白，跟高適李白一起一起結交、喝酒、作詩、吟誦，非常的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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