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薦《雅舍談吃》

最新 02-16

前言

上周和朋友們一起去上海的時候，又在人民廣場那吃了南京大排檔，想來這是家極有古韻的店：明亮的招幌，悠揚的評彈，混雜著店小二中氣十足的吆喝聲，再加上食客們饕餮之間此起彼伏的嘈雜勸食聲，一下子彷彿連胃口都好了。剛好又到了新年，家裡總是要包粽子、蒸糖糕、炸豆腐丸、做蔥花捲......於是就想到了這樣一本「談吃」的書，但願這些與食物相關的細枝末節，能給你帶來最樸素的溫暖。新年有空，記得看下這本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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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雅舍談吃》的很多種封面，最喜歡的還是這個版本，因為最契合自己內心原本對它的想像和期待，所以選了這張圖。

《雅舍談吃》的作者是梁實秋，20世紀華語散文天地的―代宗師。梁公是個「雅人」，抗戰初期將自己的居所稱之為「雅舍」，高卧經年，雅舍之名不脛而走，但高雅的他終其一生，卻有個「不雅」嗜好，就是對「口腹之慾」有著特殊的興趣。此書初版共收錄了梁公57篇文章，每篇都以一種食物的名稱為題目，篇篇精緻，也頗有逸趣。

看過梁公散文的人，多半會感受到他文字的自然洒脫、率真豁達，同時他的人生經歷又為他的文字，注入了更多旁徵博引、中西逢源的色彩，因而有了「雅舍文集」的絢爛之極，雅舍談吃就是文集當中，與吃相關文章的輯錄。

《雅舍談吃》說食物，是講淵源的，最突出的就是用典自然，與吃相關的個人志趣和家國之情不露聲色的傳達。梁公少年赴美留學，至1949年赴台灣教書，中間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北平，談吃的一大篇幅也就落腳在那兒，他的文章中，餐館不講求大小，都有雅氣的名字，時代傳統和行業規矩，都得以知曉一二。

因此，多數人喜歡這本書的原因，不單是談吃的內容，更是因為此書有幸，讓我們窺探到民國的社會風貌，以及生活在那個時代的文人，所表現出的那種閒情逸緻，也許這才是我們的慰藉所在吧。

至於我個人而言，一向不是很喜歡「吃貨」這個詞，總覺得過於狹隘和粗野，彷彿追求的只是大快朵頤的快感，而梁公的一段話，卻彷彿真正道出一個喜愛食物的人的心思，他曾說他無比羨慕長頸鹿，有那麼長的一段脖頸，想像食物從長長的頸子咽下去，「一定很舒服」！所以，真正懂得「吃」的人，喜歡的是這種值得珍惜的「舒服感」。

至於序言中還有一段故事，就更為有趣了。梁公居台時，因患有糖尿病，夫人韓菁清限制其飲食，一年韓生日時，梁公還賦詩一首，以此紀念：「滿城風雨又重陽，悵望長江欲斷腸。確是小娃初度日，可否許我一飛觴。」詩中的「小娃」是梁公對夫人的愛稱，詩中所傳達出的醇釅如酒的夫妻之情固然讓人欽佩，但文末那一句可憐巴巴的「可否許我一飛觴」，更讓人忍俊不禁，啞然失笑。

因此，梁公談吃，寫的是刀工技藝、色香火候，但卻將真情實感娓娓道來，意味雋永。究其背後，是因了文人這樣一個身份，和羹調鼎，柴米油鹽，總能因文人的風雅，而不至於只落了「吃貨」的口腹窠臼。

梁公之後，不知有多少「談吃」的書籍，開始模仿他的寫作風格和行文邏輯，可畫皮難畫虎，終究鮮有超越。

想來，初冬之時回到麗水，偶然的一個深夜，在知乎上看到一段文字，也不知來源是何處，讓人倏然間重溫了與梁公相仿的情懷：

「總覺得喜歡一個人的心思如同小餛飩，初起時雲山霧罩朦朧，才沾唇微熱溫軟熨帖，待下口百般滋味入喉，一碗空意猶未盡驚心，才知原來愛你。一點心思做餡，裹層薄紗遮擋，端上桌來，問你可懂？晨起吃碗小餛飩呀。餛飩不必多，湯要清亮亮。渺渺兮湯波浮雲，飄飄乎麵皮欲仙。餡兒是玲瓏餡兒，細肉夾新蔬，一嘴下去鮮香柔，麵皮倏忽滑入口。吹散蔥綠點翠，吸口清湯，嘶舌取涼，燙麻了頭皮不思量。這寒天世道，偏留一副熱心腸。」

總之文人的食客情懷，恰似這幾行文字，竟妙不可言，美不勝收起來了。

說起「吃」，我也總有自己小心翼翼，一直揣在懷裡的小心思，多半因了那還稱不上是文人的筆觸，得以留存下來。

兒時，很喜歡爺爺做的炒米餜（年糕），爺爺的做法很不一樣：已過立春的油菜，抽出些許小芽和黃花，爺爺就摘那尖尖上的一小撮，清水洗凈後小炒墊底，撒入切好的米粿，再倒入夠量的自己釀製的黃酒，不攪拌，就這樣，炒米粿不是「炒」的，而是以菜為底，酒為漿，「蒸」熟的，出鍋時再撒上一把新春的香蔥，那香溢軟糯，叫我這輩子都無法釋懷。童年連同著故鄉，親情，這一碗爺爺的炒米餜，頂過大千世界的萬千美味。

如今的我，關於食物也有著訴不盡的衷腸。大二那年的生日，一個朋友問了我很久，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禮物，直到生日那天，和他一起去逛商場，走進一家無印良品，當我看到一個小木缽時，就再也邁不動腳了。

至今還記的，那個小木缽花了朋友三百円，他怎麼也想不到，我糾結了那麼久的禮物，竟然就讓一個三百円的小木缽給打發了，他原本還以為我會獅子大開口，藉機坑慘他一次。他不知道，當我看到那個小木缽時，我滿腦子裡都是拿它裝麗水醬油醋的畫面，他沒想到的，不是我竟沒有獅子大開口，而是我竟然會這麼喜歡麗水的醬油醋。

後來等放假回來了，我收藏了一個學期的小木缽真的被我拿來裝醬油醋，那種告別北方濃稠麻醬，重歸江南醬油醋的感覺，真的就是回到了家鄉。

類似的經歷還有一次。學建築的朋友楊暑假的時候，去了安徽寫生，回來的時候給我和鯊魚一人帶了一個杯子，紋理很漂亮，喝茶用的。無獨有偶，我又拿它來裝了醬油醋。原因是人多的時候，醬油醋總是要共用，而我又討厭它不在跟前，我無法一人獨享的痛苦。想來這源自於一碟醬油醋的」小氣勁兒「，倒也真讓人啼笑皆非了。

所以，世間的最美髮現，不過「花生與豆腐同嚼，有火腿味」；最美心情，不過「盛夏梅子湯，碎冰碰壁叮噹響」；最美問候，不過一句「你吃飽了嗎？」

最後：願你，和愛的人在一起，吃好多好多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