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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用生肖組詞的時候,為何與「狗」有關的多是貶義詞

在博大精深的漢語里,有不計其數的成語、諺語,其中關於「狗」的為數不少。奇怪的是,這些熟語往往以貶義居多,這是為什麼呢?

鄙夷狗狗的古人

狗是人類最早豢養的動物,很多人說狗是我們人類很好的朋友。因此狗文化很早就在世界各民族的文化中生根發芽。各種語言中幾乎都有關於狗的熟語辭彙。譬如在英語里,狗是「忠實、賣力、辛勞」的化身,這便有了諸如「像狗一般的忠誠(as faithful as a dog)」、「像狗一樣的累(dog-tired)」之類的說法;甚至連上夜班也被有趣地說成「狗值班(dog-watch)」,讀書之類的事按理說與狗毫不相關,可英語中卻將讀得卷了邊的書戲言為「像捲起的狗耳朵似的書(dog-eared books)」。與此同時,英語論及論功行賞時常說「好狗應有好骨頭(a good dog deserves a good bone)」。當然,由於《聖經》將狗描寫成不愛乾淨而又墮落的動物,英語中也保留了一些對狗的貶義用法,舉世聞名的莎士比亞在他的作品裡就常常將狗和戰爭恐怖,如饑荒、屠殺和暴行等聯繫在一起,譬如「the dogs of war」就是戰禍、兵變的意思。但總的來說,英語關於狗的辭彙以中性或褒義為多。

莎士比亞

類似的情況也可以在東亞大陸的蒙古語中見到。蒙古語中滿是對狗的讚美之詞。蒙古諺語中也常把狗的忠實與貪官污吏的奸詐、貪婪對舉形成鮮明的對照,進而褒狗貶官。譬如「狗守護浩特(城市),官剝削庶民」、「 劣狗尚能保護家園,貪官只會盤剝百姓」、「諾海(nohoi,狗)不狡猾,諾彥(noyan,官)沒臉皮」等等。甚至成吉思汗麾下的四員名將(忽必來、哲別、速不台、者勒蔑)也被稱為「四狗」,足見蒙古族始終保存著對狗的鐘愛。

「四狗」中的哲別

可是漢語中的情況就顯得有些不一樣了。許多與狗有關的成語、俗語都帶有貶義,常常用於比喻壞人壞事壞行為。「蛙鳴狗吠」用來比喻拙劣的詩文。「雞鳴狗盜」:比喻卑微的技能,也比喻偷偷摸摸的樣子。「狗苟蠅營」的意思是像狗那樣苟且求活,像蒼蠅那樣營營往來,引申為不顧廉恥,到處鑽營。「狗嘴吐不出象牙」用來諷刺壞人的嘴裡說不出好話來。「聲色犬馬」則用良犬、駿馬、音樂、女色借指窮奢極侈的享樂……

當然,儘管今天的「狗」與「犬」是一組同義詞,但從文字史的角度來看,是先有「犬」後有「狗」的。「狗」字尚不見於甲骨文。在春秋以前傳世文獻里,也只見用「犬」指「狗」,譬如《詩經·小雅》里就有「躍躍毚兔,遇犬獲之」的說法。甚至起初的「狗」也是指小獸(不單是小犬)。《爾雅·釋獸》就說,「熊虎醜,其子狗。」意即熊虎之類的猛獸的幼子也是稱之為「狗」的。後來是為了區分彼此才分別寫作「狗」、「豿」(幼熊、幼虎)、「駒」(幼馬)等字而已。只是到了戰國之後,後起的「狗」字逐漸在口語中取代了「犬」的地位。漢代的許慎在《說文》里認為,「犬,狗之有縣(懸)蹄者也,象形。」他把「犬」說成是「狗」的一個「有縣蹄」品種,可能是受到小篆形體的影響而誤解了,同時也說明在漢代,人們對「犬」的口語用法已然不甚了了。到了如今,全中國更是幾乎只有閩東一隅還在口語中保留了「犬」的說法(福州話:k』i??),此是後話不提。

問題在於,即使是古意盎然的「犬」字相關的成語,其含義同樣不佳。「犬牙鷹爪」比喻奴才。「喪家之犬」用來比喻失去依靠、無處投奔或驚慌失措的人。「土雞瓦犬(泥捏的雞,瓦做的犬)」指的也是徒有其名而不實用的東西……雖然現在的漢語里還保留著狗的個別優點,例如「狗不嫌家貧」。但相對於鋪天蓋地的貶辭,這點褒揚大概也算不上什麼了。

起初並非如此

畢竟今天一般說到狗,人們往往會想到忠誠、老實、溫順、體貼、勇於獻身的精神這些詞。狗聰明通人性關鍵時刻甚至能救人於危難之中,這點其實也是被認可的。中國民間流傳著很多義犬救主的故事。《論衡》說「亡獵犬于山林,大呼犬名,其犬鳴號而應其主。人犬異類,聞呼而應者,識其主也。」清代著名作家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的《義犬》一文對「狗品」也大加讚揚。以此觀之,漢語熟語對狗的評價如此之低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聊齋志異》

但在一開始,可能不是這樣的。《易經·艮卦》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這說明艮卦是吉卦。根據《易經·說卦》的解釋,「艮為狗」。用吉卦艮與狗相匹配,自然說明狗是吉祥的動物。歷代「祥瑞志」中狗都被列為重要的祥瑞之物,可能就是這個道理。與《易經》同樣列入儒家「六經」的《禮記》則說,狗在先秦時期主要有三種用途,「一曰守犬,守御田舍;二曰田犬,田獵所用;三曰食犬,充庖廚庶羞用」。關於這三種用途的狗,在古代文獻里留下的也都是褒義的記載。

「田犬」,也就是狩獵犬,可能是狗被馴化後的首個用途。在人們過著狩獵採集生活的時代,人們狩獵能否滿載而歸,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獵犬的有無及其優劣。成書於戰國末期的《呂氏春秋》就說,「齊有好獵者,終日不得獸,入則愧其友,推其所以不得獸者,狗惡故也。欲須良狗,……有良狗則數得獸矣」。這樣對獵犬的良好評價一直持續到漢代初年,《史記·淮陰侯列傳》記載,韓信臨刑前慨嘆,「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韓信既以良「狗」自喻,可見其尚不是貶義。

《呂氏春秋》

「食犬」,就是用來吃的肉犬。但即使是用來吃的狗,也反應了上古時期狗並沒有什麼惡評。因為用狗祭祀,古典文獻上專門有一個名詞,叫「羹獻」。《禮記·曲禮(下)》上面就說,「凡祭祀宗廟之禮……犬曰羹獻。」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祭祀是件很嚴肅的事情,故而祭祀用狗,並不是對上天與祖宗的不敬。與此同時,《禮記·王制》也記載有「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庶人無故不食珍」,更加說明西周時期狗肉的地位相當之高,只有「士」以上的「諸侯」、「大夫」階層才有隨意享用狗肉的權力。

至於「守犬」,顧名思義用來看門、守御。《呂氏春秋·士災口論》有載,「齊有善相狗者,其鄰以買取鼠之狗,期年乃得之,曰『此良狗也』。其鄰數年而不取鼠,以告相者,相者曰『此良狗也』,其志在獐、麋、豕、鹿,不在鼠,欲其取鼠之,則桎之。其鄰桎其後足,狗乃取鼠」。由此可知,對付鼠害或許是守犬的份內事務之一,「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這樣的貶義用法,在一開始也是不存在的。

地位的沉浮

毋庸諱言,即使在先秦時期,對狗的貶斥也是存在的。譬如《荀子·榮辱》中就認為:「人也,憂忘其身,內忘其親,上忘其君,則是人也,而曾狗彘不若也」,將狗看作劣類的象徵。真正的問題在於,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中國文化里,狗之劣質愈來愈深,以致漢語熟語中褒狗之辭幾乎消失殆盡了……

或許這與狗在人們的生產生活中地位日漸下降有關。眾所周知,中華文明是典型的農耕文明。在以種植業為主業的經濟形態下,在民眾生活和觀念中佔據重要地位的是農耕所需的牛、馬等役畜以及能給他們帶來較多肉類的豬、羊和家禽等等。結果,「田犬」幾乎成為上層貴族狩獵娛樂的專利而淡出普通農民的生活;「肉犬」也逐漸成為豬、羊之外可有可無的補充;因此上古家犬所具有的三項功能就只剩下了「守犬」一項。正是在農耕社會裡,家犬失去了遠古時期在人類生活中的顯赫地位。

京巴

這與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古代社會,馬不但是一種重要的畜力,還以騎兵在戰場上不可取代的價值被視為重要的戰略資源,宋人武力之所以孱弱,就是因為「諸軍缺馬,人多相與咨怨」。正因如此,儘管在中性的「犬馬之勞」一詞中,家犬尚與馬匹相提並論,但漢語中關於馬的褒義詞遠多於狗,「塞翁失馬」、「千軍萬馬」、「龍馬精神」、「馬到成功」、 「天馬行空」、甚至連「老馬」也被稱讚可以「識途」……這當然是與馬匹的重要性密切相關的。

在狗的實用價每況愈下的情況下,狗生活中比任何其它動物喜歡在人類面前搖頭擺尾、巴結人、取悅人的天性也逐漸為人所詬病。古代中國人將狗的這種本性與那些阿諛奉承、巴結討好上司的諂媚形象相聯繫,使那些搖頭擺尾的狗,被附上了貶義色彩。唐代的韓愈在《應科目與時人書》中說:「若俯首帖耳,搖尾而乞憐者,非我之志也」。晉代的葛洪在《神仙傳·劉安》里也說,「時人傳八公,安臨去時,余葯器置在中庭。雞犬舐啄之,盡得升天。」後來,人們就以「淮王雞狗」來比喻攀附別人而得勢的小人,這當然也不是什麼好詞。倒是清代的大才子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里為狗狗說了句公道話,「余謂犬為之物,不煩驅策,而驚夜不失職,寧忍寒餓,而戀主不他往,天下為童僕者,實萬萬不能及。其足使人愧,正不在能語不能語耳」。可惜歷史上類似紀昀這樣的明白人,似乎不多……

葛洪

於是,在具有幾千年農耕社會歷史的中國,雖然狗為人們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但是表示狗貶義色彩的辭彙卻在漢語在中佔了絕大多數。在中國傳統文化里家犬幾乎成了「卑賤」的代名詞,有人評價說,「動物類詈語用得最多的是『狗』,古往今來,國人多有以『狗』罵人的,似乎唯有罵人以『狗』才能一泄心中之憤……」只不過,隨著近代以來的西學東漸,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人對狗的觀念受西方文化特別是英語世界的影響越來越大。既然英語中的狗會與聰明 、幸運聯繫在一起 ,人們也常常以狗自喻;「單身狗」一詞今天已流行於網路,並且形成了一批以「狗」為中心語素的指人名詞,這些詞語都是善意的,有自嘲和調侃的意味,卻褪去了傳統的貶義色彩。或許,這對於中國的狗狗們而言,算是一個姍姍來遲的好消息吧。

網路上的「單身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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