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時間

最新 02-17

王曙攝影散文之645

生命中的時間

清晨五時。

在我的書房中點燃一炷旃檀（zhan tan古指檀香，上次特意從印度帶回），裊裊地，幽幽地。沏一杯泰順高山雲霧「三杯香」綠茶，體會著一種誠懇，一種真實，一片冰心在玉壺。平生愛茶，倘若悠閑，能靜坐在某一處茶香角落，細細地，靜靜地品味那一杯茶，所有的知覺都會在茶的幽香里，靜靜地綻放。玻璃杯透著升騰的熱氣與旃檀輕浮的青煙相互相成，固有一種飄然之感。望著杯中的沉浮的葉片，從捲曲到舒展，一杯禪意綿綿的清茶，讓高山雲霧蔓延伸展；嘬一口略帶苦澀的茶水，感受那濃烈轉化為清淡的品味，品出了歲月的味道，綿長的涵義。令人氣定神閑，也讓人興緻勃勃，叫人感嘆萬分。

昨天（臘月二十八）換門符，買了一對喜興的小狗捧福字的圖案用吸鐵石粘在大門上，一下子換下兩幅，一幅是雞，疊在內的還有一對猴。不由得感嘆萬分，似乎昨天剛剛掛上，一眨眼兩年過去了，又到了不受自己青睞的「年」，歲月呀，就像高鐵一樣提速而去。

年輕時總覺得時間是最富裕的，無所事事時還要想盡辦法「打發時光」「消磨時間」，一年年過得如此緩慢。一到中年，漸漸地覺得時間不夠用了，時間從哪吒腳下搶來風火輪，沒命地滑去，想追都追不上。斗轉星移一下子就將自己攆入老年之列，乘公交免費了，旅遊景點門票全免，這可不是什麼幸事，是在宣告生命終點的大門已經在前方，同樣是門票全免。我不是悲觀派，到了這個年齡段，才明白了什麼叫珍惜，什麼叫只爭朝夕。生命就是一場孤獨的旅行，一個人背負著快樂與辛酸，在繁華與蒼涼之間輾轉，向著那目的地奔赴而去。

這倒使我想起北方拉磨的騾子，捂著眼睛在磨道中畫著自己的圓。無論說它是忠是勤是笨是傻，它都依然畫著自己的圓，只有那不常有的幾聲吼叫，才體現淋漓至盡的甜酸苦辣，可能，我就是那騾馬。

一個在人生的漫道上走了半個多世紀的人，或多或少會沉澱一些思想，這種涌動總會迫使人自覺或不自覺地表達一些什麼，用各種方式展示自己的感受，無論是有意的還是無聊的。「一日天無風，四溟波盡息。人心風不吹，波浪高百尺。」（唐備《失題二首》之二）人就是如此，可能不想揚名立萬，但是驛動的心總想得到交流，一種平和清淡的交流。那麼我又能告訴我的子女後代一些什麼呢？

對於自己固定（特定）的形象從來都是留給別人的眼睛的，無須太刻意，只需不經意不定時地整理便是。而對於人生就應該 Narcissism 自戀或是自我陶醉，人生是自己拼搏和創造出來的，所有的內容都是我們用顫抖的手填空。沒有自戀的人生必然空洞，充滿「赤潮」，人生是一個「怪圈」。就像登山一樣，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地，向前看，似乎永無止境，向後瞧，心中蕩漾起從沒有過的成就感和自豪感。

人常常在什麼都可以自由自在的時候走過，卻被這種隨心所欲的自由所蒙蔽，虛度光陰，而毫無知覺。而浪費青春年華是人類最大與最壞的敗筆。我和許許多多的朋友一樣，都自覺與不知覺地擁有這種「敗筆」。當你不去奮鬥，不去拼搏，不去冒險，不去談一場戀愛，不去體驗沒嘗試過的生活，每天只是在低頭盯著手機，翻QQ，刷微博，逛淘寶，將電腦變成遊戲機，干著八十歲依然能做的事情，那麼你要青春有什麼用。一旦有了丁點成績就不可一世，傲視同儕，遇上一些挫折煩惱就唉聲嘆氣，消極沉淪。其實，人一出生所面對的就是死亡，在才是生命的極其珍貴之處，那些富貴，榮華，慘淡，磨難，失敗和跌宕統統是生命過程中的一陣煙而已。

僅僅高唱《時間都到哪裡去了》而感嘆不已是截然不夠的，許許多多的朋友此時此刻才醒來，大器晚成也罷，追悔也罷，就生命又推向一個高峰。「讓現實的不悅與愁雲，統統煙消雲散，拋到九霄雲外。讓我們睏倦的心靈得以安詳的喘息，恬淡自若，寧靜自在。」

面對時間的「逼迫」，我不敢睡懶覺，醒了就起床，絕不懶床。許許多多的事情依然需要自己去做，去努力，去奮鬥，我感覺得到這是對生命的負責與忠誠。

不由我想起張孝祥的念奴嬌·過洞庭中的名句「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裡俱澄澈」、「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如此浩氣凌然或者叫做蕩氣迴腸。

有位智者曾經說過：「紅塵過往，萬載糾結，一曲離殤，竟是如此的漫長。一身素衣的我，等在那虛無縹緲的古城上，任，悲歡歲月，在風雨中飄搖往事，一世溫婉，永生纏綿。痴痴凝眸，光陰兩岸，我拈花的一笑，竟是如此的寂寥，那隨水袖舞落的芳華，也把愁緒，聽弦泣歌。」

生命是驛動的，醒著總比沉睡著好，時間就那麼多。

2018.2.14 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