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才能永遠17歲
過年了，春晚不好看。
我拿著筆和本子準備採訪一下兩周胖了13斤的胖子。
胖子已經很久沒有寫東西了，因為忙著吃屎和變胖。
是的，吃屎，成噸成噸地吃，體重也是成斤成斤地長。
學校很吃屎，把下課時間和休息時間壓榨得越來越短，所有人都憋在同一個教室里，呼吸別人剛吐出來的污濁空氣。好處是班裡多了一批熱愛學習的祖國好花朵，美中不足是胖子還是以前那副愛學不學的鬼樣子。
家裡也吃屎，爸媽拌嘴沒有停過。小到家裡出現一隻蟑螂，大到特朗普今天發了什麼推特。只要是客觀存在的東西他倆就能以此為引子大戰三百回合。
胖子說你倆能不能別吵了，於是他們開始摔東西。
你肯定覺得這個胖子矯情死了，誰家不是有本難念的經。
恩，其實我也覺得。
前幾周胖子報名參加了一個全國性的英語大賽，比賽當天還是奶奶的生日，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在家裡聚餐。
胖子考得不咋地，回了家自然也沒心情吃那些已經吃了十年沒換過口味的菜，就慢吞吞一小口一小口地吧唧吧唧嚼著。
「一個男的吃飯怎麼這麼鬼慢，不能狼吞虎咽一點？」
「不吃滾下去！」
胖子他爸翻了一個白眼扯著嘴角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然後把杯底砸到了桌子上。
胖子嘆了口氣就放下油唧唧的筷子回房間了。
其實胖子已經習慣了。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隨手關上了房間的門。
門外的吵罵聲如約而至。
「你能不能別總這麼無緣無故罵孩子？」
「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別拿你們家那套垃圾教育方法管我兒子。」
「你家那套**才是垃圾！」
「你媽就是個**，你弟弟就是個好吃懶做的廢物，你爸怎麼還不死啊！」
後面再惡毒的話胖子說他自己也想不起來了，反正打出來也是一堆星號符。
然後胖子聽到了外面有玻璃碎的聲音和幾個老人家勸架的聲音，心裡揪了一下但是沒當回事。
然後胖子聽到奶奶的慘叫聲，終於坐不住了，打開房門想看看發生了什麼。
一開門胖子就感覺腦子一陣眩暈差點坐到地上，因為他看到媽媽拿著一把菜刀朝著自己的左手動脈連砍了三刀，能看見黃色顆粒狀的脂肪層和裡面蠕動的肌肉。
血像廣場上的劣質音樂噴泉跟著心跳一起往外涌然後和地上的玻璃渣攪拌在一起。
爺爺奶奶渾身都是不知道誰的血一個抱著爸爸一個抱著媽媽。
每個人的傷口都隱隱作痛。
胖子撕了他最貴的阿瑪尼絲巾來包紮止血，後來他有點後悔為什麼當時不拿便宜一點的。
在傷口還在流血，胖子的心也還揪著疼的時候，胖子被爺爺奶奶叔公叔婆逼進了校車。
「不能讓家裡的事耽誤學習。」這是奶奶把胖子押上校車前說的。
然後胖子就哭了一路。
「離婚協議其實早就正式簽好了。」
胖子跟好朋友說，講到幾個小時前的鮮血淋漓，左手內側好像傳來了一陣撕裂和劇痛，三道傷口在胖子手上若隱若現，聲音也不禁顫抖起來。
「誒，我……可能沒家了。」
好朋友抱了一下胖子，把他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胖子就又哭了。
以前胖子是從來不在別人面前哭的，現在胖子覺得自己很沒用，不想活。
不是……特別想。
說白了其實痛苦最快的排解方式只有淚水，安慰你的人說什麼我懂你的痛苦都是屁話。
你懂個屁，你不可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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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胖子在三天之內躲在宿舍教學樓飯堂廁所里加起來一共哭了七八個小時，排淚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人生高峰。
其實哭的感覺還算不錯，哭完除了水腫之外通體輕鬆。
「恩……特別排毒。」 胖子把翹了半天的二郎腿換了個方向，咧了咧嘴苦笑著說。
我看胖子情緒不太對勁，眼神也開始左右亂飄，正想著怎麼轉移話題。他卻先開口了。
「沒關係的啦，家沒了就沒了，戀人分手了就分手了，成績差一點就差一點，就算難過也產生不了什麼影響不是嗎？一開始難受我還會尋死覓活還會偷偷抽煙，現在不會啦。」
「家沒了就自己出來住，戀人沒了就每天給自己寫一封情書，成績差了就努把力爭取下次考得好一點。不能讓自己有特別愛的人，也不能讓自己變得冷酷無情，用最大的溫熱對待每一個愛我的人，用最禮貌的微笑疏遠陌生的人。這就是我現在的狀態了。」
電視里的春晚播了大半，座子上的鹵鳳爪因為沒人吃已經涼了，乾癟癟地結成了醬油色的一坨。
我放下筆和本子有些遲疑的問他，
「真的沒有特別愛的人了？我還隱約記得你跟我提過你死等了437天和當時的約定......你不想要了？你甘心？」
胖子撕了一條鳳爪下來，塞進嘴裡嚼了起來，他吃鳳爪還是快的像裡面好像根本沒骨頭一樣。
「哎呀早就原諒啦，人家許下承諾的時候又沒有說一定會履行。」
我看著他不知道怎麼接話。
「那......」
「那你還相信愛可以改變一切嗎？」
胖子吐乾淨鳳爪的骨頭，朝我笑了一下，眼睛裡滾出兩顆不算大的淚珠。
「如果真的是愛，可以的。」
春晚的倒數和往年一樣擊鼓而至，窗外幾朵煙花把天空炸成了橙色。
新年快樂：）
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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