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和女兒國國王是真愛嗎？
編者按：
祝白鷺文苑全體文友春節快樂！
關於《西遊記》的《女兒國》篇章有很多解讀。其中最令人黯然銷魂的莫過於經典短篇小說《那一年》:
那一年，他離開女兒國。
她在城頭似哭似笑，當著百官的面，對著他的背影大喊「唐玄奘，下輩子娶我可好？
夕陽下，白衣騎白馬。風沙漫天看不見他的表情。僧人不語，只餘風聲喧囂......
這一年。他圓寂。千佛誦經，萬眾朝宗。他走的時候卻只笑著留下一聲莫名奇妙的「好！」
是耶非耶，纏綿悱惻......
可原著卻是這樣寫的:
那女主喜孜孜欲配夫妻，這長老憂惶惶只思拜佛。一個要洞房花燭交鴛侶，一個要西宇靈山見世尊。女帝真情，聖僧假意。女帝真情，指望和諧同到老；聖僧假意，牢藏情意養元神。一個喜見男身，恨不得白晝並頭諧伉儷；一個怕逢女色，只思量即時脫網上雷音。二人和會同登輦，豈料唐僧各有心！
由此可見，原著里的唐僧似乎並未動心，只是聽孫悟空的指揮虛與委蛇而已。但這又未必是作者本意。
吳承恩生活在明朝中後期，是不能明寫唐僧愛女人的。要搞清楚這個問題，需要了解《西遊記》創作的時代背景。《西遊記》是吳承恩以唐代玄奘和尚赴西天取經的真實經歷為藍本，並在《大唐西域記》、《大唐慈恩寺三藏法師傳》等作品的基礎上，經過整理、構思最終寫就。既然有人物原型，當然不能亂寫，更不能把唐玄奘這個歷史上有名的得道高僧寫成禁不起女色誘惑的好色之徒。
但是中後期的明朝隨著國門的打開，人們的思想已經發生了重要變化。特別公元1405年鄭和受明成祖朱棣委派下西洋，使得中國對外開放達到了一個新的水平，加強了中國同西方國家的聯繫。歐洲國家的文藝復興主張的「人性」和人本主義等思想由此傳入了中國。人本主義反對「神性」，以人為核心，讚美人的價值和人的尊嚴，反對禁欲主義。使中國也產生了丘浚、黃宗羲和唐甄等思想家，以及「人人各得其分，人人各得其願」、「人各自私」「人各自利」和君主「非天帝大神」等人本主義思想。
這些學者及其思想的風靡傳播不能不使《西遊記》作者吳承恩受到影響。他在孫悟空身上所表現的「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兒也不怕」的精神，多少跟西方國家人本主義思想有些關係。所以據此推斷，吳承恩想寫的唐僧也絕對不會是一個冷冰冰的禁慾系苦行僧，應該是一個有血有肉，但是有責任有擔當的真男人。
由於不能明寫唐僧對女兒國國王的愛情，所以吳承恩是通過詳細描寫唐僧在特定場合下的表情、行為、狀態，讓心細的讀者根據這些描寫自行去領會唐僧的內心世界。
原著中還有這樣一段:
只見那女王走近前來，一把扯住三藏，俏語嬌聲，叫道：
「御弟哥哥，請上龍車，和我同上金鑾寶殿，匹配夫婦去來。」這長老戰兢兢立站不住，似醉如痴。行者在側教道：「師父不必太謙，請共師娘上輦，快快倒換關文，等我們取經去罷。」長老不敢回言，把行者抹了兩抹，止不住落下淚來，行者道：「師父切莫煩惱，這般富貴，不受用還待怎麼哩？」三藏沒及奈何，只得依從，揩了眼淚，強整歡容，移步近前，與女主：同攜素手，共坐龍車。
如果心裡沒鬼，為何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果心中無愛，哪來的如痴如醉?止不住落淚，到底是委屈，還是遺憾?
這些描寫寫得極其生動傳神，因此留下了很大的改編空間。所以86版《西遊記》作出了大膽而成功的改編。經改編後的電視劇中唐僧明顯是動了心的。劇中唐僧說「如果有緣，下輩子吧……」已經表明了一切。這樣的改編大家都覺得很好，更加突出了唐僧的人性。甚至在電視劇中，大家也都看到了，如果沒有那坑爹的蠍子精擄走唐僧，恐怕……生米終究還是沒能煮成熟飯，這一切怕也是命數使然。
據說之所以劇情這樣改，背後還有很精彩的故事。據說拍戲的時候，扮演唐僧的徐少華和演女兒國國王的朱琳一見鍾情，可惜進劇組前徐少華已婚，朱琳對徐少華的愛卻難以自拔，徐少華向劇組請示，能不能改一下劇本，演出唐僧的人性來，然後就是大家都看到的劇情了。據說唐僧最後離開女兒國那場戲，女兒國王朱琳把那種傷心失落演得淋漓盡致，因為現實中，徐少華拍完那場戲就要離開劇組去讀書了，後面的唐僧即將換人，朱琳知道要分開了，於是在表演中情不自禁地把現實中的感情用到了戲中，演女兒國王扶著樹枝追看唐僧背影的場景,實在令人黯然銷魂......
由此成就了銀幕經典。故事雖然感人，可惜後來當事人出來闢謠澄清說不是真的。但在多年以後，央視藝術人生的西遊主創人員重聚專場上面，朱看見徐的時候，一句:御弟哥哥，別來無恙?還是令人感慨萬千。
從現代視角看，還有更多東西值得推敲和深思。比如女兒國國王對唐僧的感情看似一往情深、毫無疑問，其實反而是有許多值得商榷之處:一口一個御弟哥哥，說明看中的首先是他的身份；其次是相貌英俊不凡。原著中寫唐僧是「丰姿英偉，相貌軒昂。齒白如銀砌，唇紅口四方。頂平額闊天倉滿，目秀眉清地閣長。兩耳有輪真傑士，一身不俗是才郎。」試問這樣的大帥哥，哪個女子不愛？若不然，為何沒看上神通廣大的孫悟空和憨態可掬的豬八戒？師徒四人其實都是「唐僧」，結果女兒國國王看上的還是最帥那個。對唐僧一見鍾情，怕也是因為沒有見過別的男子，倘若有另一個王子，長得和唐僧一般的俊俏並有才，她愛是不愛?最後退一步說，就算如她所願，與唐僧結了連理，是不是就得到了春天？她能否接受他清心寡欲、吃齋念佛的興趣愛好?除非能把他也變成食色性也的凡夫俗子，可這樣一來，他還是她喜歡的唐僧嗎？
作者簡介：
白鷺先生，男，有點後現代主義的70後偽文藝中年，酷愛寫作、籃球，聽搖滾、民謠。白鷺文苑微刊主編。
原
創
TAG:滄海文苑微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