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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岩×侶皓吉吉:如父,如子

最親密的人,最厭惡的人,會如何評價自己?新的一年,我們推出「關係」欄目,讓兩個人講述對方的故事,這樣秘而半宣的情感,也讓他們重新審視自己。第二期人物是海岩和他的兒子侶皓吉吉。

從前忙碌的父親無暇陪伴幼年的兒子,如今忙碌的兒子也無暇陪伴暮年的父親。

文|姚胤米

編輯|張躍

海岩先生壓根兒就不同意兒子侶皓吉吉進演藝圈——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認識這對父子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侶皓吉吉去考芭蕾舞學校,海岩沒多過問,理由是:他肯定考不上。侶皓吉吉執意簽了經紀公司做演員,海岩沒攔著,理由是:簽了公司也沒人找他演戲。海岩絕不允許侶皓吉吉在自己的作品中出演任何一個角色,哪怕是個一句台詞也沒有、只是給人開個車門、鏡頭不到3秒的保安——也不行。非但如此,海岩還悄悄地特地打電話給圈子裡熟識的幾位導演,叮囑他們「千萬別找我兒子演戲」,「或者就說,你形象不行」。

2008年,導演劉心剛邀請侶皓吉吉出演海岩作品《舞者》,海岩攔不住,電視劇才播到第二集,侶皓吉吉就收到海岩的簡訊,「這戲就砸在你手上了」。

北京市新源南路2號的崑崙飯店是海岩工作了幾十年的地方,他在作家之外的另一個身份是這家飯店的董事長。侶皓吉吉曾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被父親嚴令禁止出入崑崙飯店,即使偶然去了,海岩也不會說,這是我兒子。

演員周一圍記得,他曾和海岩父子一起吃飯。在飯桌上說話,海岩能說70%,周一圍自己補充20%,剩下10%侶皓吉吉溜縫兒。在他眼中,海岩是一個嚴厲的父親,而侶皓吉吉則有點「怕他爸」。

和其他典型的中國式嚴父一樣,在嚴厲與苛刻的背後,海岩也藏著自己作為父親的柔軟和深情,只是極少流露。侶皓吉吉至今清楚地記得幼年時的一天,他生病發燒到42度,海岩給他煮了一碗面,「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收到海岩簡訊評價他把戲「搞砸」的當天晚上,侶皓吉吉回到家不敢說話,海岩主動走過來,說:「其實你演得比我想像得好。」

經歷了並不成功的演員生涯後,侶皓吉吉索性退到幕後,做了一名導演。2015年,他獨立完成了自己的首部作品《太子妃升職記》,播放量超過26億。也是從那一年開始,媒體賦予了海岩一個新的身份——導演侶皓吉吉的父親。海岩在外人面前對兒子的肯定也越來越多,儘管當著侶皓吉吉的面,他還是說不出這些誇獎的話。

由強勢的父親與被壓制的兒子構成的父子關係也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在曾經的「活動禁區」崑崙飯店,侶皓吉吉擁有了一間自己的辦公室。而在去年,一向忌諱合作的父子倆完成了一次聯手——在科幻題材劇集《崑崙歸》中,侶皓吉吉擔任導演,而編劇則是海岩。促成這次合作的一個重要原因則是海岩的父親身份——這部劇兒子籌備了3年,劇本遲遲不如人意,為了救場,在演藝圈隱退近10年的海岩決定再次出山。

同樣在微妙轉變的還有一種父子間的孤獨——從前忙碌的父親無暇陪伴幼年的兒子,如今忙碌的兒子也無暇陪伴暮年的父親。

以下是海岩、侶皓吉吉的口述。

侶皓吉吉:討厭家裡人是名人

我好像從小就是一個比較孤獨的人。絕大多數節假日,我爸都不在家,孩子是完全被忽視掉的,所以我從小就非常憎恨節日,也特別討厭家裡人是名人。看到別的小朋友家裡人都在一起吃飯,很開心,我沒有這種生活,也哭過,有時候也會發脾氣。但我很習慣自己一個人的。我9歲的時候就去住校,上學基本都是自己給自己做飯,還經常被燙或者切到自己。我還記得我從小比如說頭撞了一下門或者是撞了一下傢具,我爸的反應是:「哎呀,門磕壞了沒有,傢具沒磕壞吧?」其實他是開玩笑,但他永遠不會說:「哎呦,你撞疼了嗎?」從來不會說。

偶爾周末他有時間會叫上奶奶,我們一起去公園。看到植物,他就給我講:玉蘭花是什麼樣的、紫藤是什麼樣的,我們還透過頤和園的玻璃看室內的一些傢具,看慈禧住的地方,我爸會給我講一些故事和傢具的細節。

我爸從沒給我過過生日,因為他太忙了,會不記得。有一年我記得特別清楚,我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我說:「明天我就過生日了。」我爸說:「行,那一起吃飯吧。」到了第二天我就開始等,等到了7點沒下班,等到了8點還沒下班,快9點了,我打一個電話,說:「爸,你在幹嗎呢?」他說:「我在吃飯呢。」把我忘了(笑)。後來長大了,有好朋友什麼的給我過生日,我是不習慣的,到現在我也不喜歡過生日。

我小時候很調皮,但是我爸從來沒有打過我,也不會關進小黑屋,他的方式是把我叫出來跟我「開會」,一談談兩三個小時,很嚴肅,很嚇人。

他也不會誇我。從小到大,和親戚或者我爸的朋友一起吃飯的時候,經常會聽到我爸爸批評我的話,經常是一個飯局或者一個聚會到最後就成了我的批判大會,有時候搞得我自己也很忐忑。

我爸一直都不想讓我進娛樂圈,說我的個性不適合,我聽了是不承認的。他說不適合,我覺得我肯定適合。我小時候學的專業是芭蕾舞,和藝術都是相通的,後來我覺得演戲很有意思,在聚光燈下會比較光鮮、比較靚麗。剛簽經紀公司的時候我爸也知道,倒是沒攔著,可能他覺得反正你簽進去了也沒什麼用,也沒人找你拍戲。

我20歲拍了第一部戲,有時候在家看電視,我爸會當著我的面換台,偶爾換到我了他就會說:「哦呦,演得太假了。」(笑)其實我自己看也覺得演得假。後來慢慢的,我覺得我可能不是一個有天分的演員,老天爺不賞你這碗飯,而且我也不會說嘴甜一點,拍拍導演馬屁,一直也開不了竅,就還是放棄吧。

2009年我發現自己對導演很有興趣,當時我在做攝影師,給雜誌拍東西,就和我爸說了我想當導演。我爸聽了也沒什麼反應,可能覺得我白羊座嘛,心血來潮,5分鐘熱度。後來我就跟著趙寶剛,2010年跟著他在《男人幫》做執行導演去了,這是我參與的第一部戲,第二部《北京青年》,第三部《老有所依》趙寶剛導演就讓我共同執導了。

《太子妃升職記》是我獨立拍的第一部網劇。當時我作為一個新人導演是沒有機會的,這是我唯一一個作為導演的機會。這個戲出來之後,我爸雖然沒看,但是他知道市場反映還可以,這可能讓他在我做導演這方面會有一些信任感。雖然當著我的面他還是會批評我,但是不當我面的時候,可能會誇我,因為我聽別人說過。那個時候我就會覺得,他認可我這個職業了,他覺得我是可以作為一個導演去進行創作了。

《崑崙歸》這個戲找我的時候,劇本編了好幾稿都不行,我挺焦慮的。跟製片人去美國看景和特效公司之前,我和我爸聊起這個劇本,我說感覺很難做成。當時我已經有想退出的打算了,我爸就說,我要是再不給你寫一個,你這個項目就進行不下去了。我從洛杉磯回來以後,他就給了我一個11萬字的故事梗概。我開始還以為他只是給個大綱,之後再讓編劇往下寫,沒想到接下來是整個劇本都是他自己在寫。

那段時間,他白天管理企業,每天下了班回家,像以前那樣拿個本子靠在床上,他不會用電腦嘛,就用筆寫,寫到凌晨兩三點,有時候五六點起來又開始接著寫。他寫的速度非常快,我很吃驚。我爸的心態還挺年輕的,比我還要年輕。這是一個現代的年輕人的故事,現在的一些網路語言我都不懂,他都懂,包括星座什麼的,我爸也研究得挺多的,他也會給我講。

他寫了大概150多萬字,非常非常辛苦。我小時候其實就有這個感覺的,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很辛苦的人,他現在身體沒以前那麼好了,所以當時寫完以後我爸大概病了有15天到20天的樣子,我也真的是挺心疼的。

這次和我爸合作,我感觸還挺大的。以前小的時候,更多的是比較自我,其實父母是對你最好的,但自己最在意的是朋友,而最不在意的是父母,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父母。現在我自己年紀也大了,父親年紀也大了,我覺得自己會更了解他。

身處這個行業,我爸給我唯一的忠告就是「不要學壞」,所以我在圈子裡面看到一些事情的時候,我一定第一個想的是我不能那樣,不能學壞,我會警示我自己。這個的確是受我爸的影響。這個是家庭教育對我的影響。這些年,我越來越覺得我爸是一個很善良、很簡單、很不勢利的人,我也更會把他當成一個榜樣、一個偶像。

海岩:他如果不在文藝圈裡我只有高興

吉吉喜歡幻想,小時候一會兒說要唱歌,一會兒說要當演員,一會兒說要當導演,我一直都沒太當回事。他是仰望星空的人,我是勸他腳踏實地。我一個朋友開公司,我說讓吉吉去那兒隨便做點什麼,做個秘書,做個文員……什麼都行。但是他自己不樂意干,幾個月就辭了。他叛逆,不按你說的做,說多了就置若罔聞。他在這兒有一個詞兒的,叫「我知道」。你跟他說,吉吉,你得這樣那樣。我知道——這就是我不聽的意思。

以前我經常跟他說一句話,我說:「吉吉,你這個有想法,那個有想法,從小到大你真正完全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你做成過一件事沒有?」我在家裡不誇他,以前是諷刺挖苦比較多,後來我就感覺到他跟誰打電話,一定要到另外一個屋裡去。我就說,這又不是什麼保密的事,因為我都知道他跟誰通話、大概說什麼。他說,你在吧,我就說不好。他老想著我是不是又要挑剔他這句話說得妥當不妥當,那句話說得妥當不妥當。我就知道做父母的不能夠讓他動輒得咎,你明明知道他這個話說得可能不太合適,但不要立馬點出來,讓他自由地發揮去,之後找機會再說這事兒。

我一直都不願意吉吉干這行,這行我總覺得人容易學壞。前些年我老跟他說,你看,我啥朋友也沒有,娛樂圈誰跟你交朋友啊?都是利益關係,跟你親熱都是找你有事。這個圈子就是名利場,尤其是現在,太商業了,所有人都比較自我,這個戲黑那個戲,這個平台黑那個平台,這個演員黑那個演員,這是普遍現象,我當然不希望我孩子陷到這裡邊去啊。

但是這個小孩兒啊,當他一旦喜歡了藝術,你再讓他干別的學別的他都沒興趣。他自己要進,你也是攔不住嘛。我一直就沒覺得吉吉當導演能成。後來他慢慢地給人家剪片子,參與一些戲,做執行導演,做聯合導演。我有很多朋友去探班,回來跟我說,他在現場那種氣場,好多老演員他也壓得住,而且他還特別認真,感染了現場很多人。

「太子妃」這個戲,我到現在也沒看過,當時他和我說點擊率挺高的,他這是想告訴我:你別太拿這個不當回事,希望得到我的認可。但我更多的是說他,我們倆有個很現實的對話,「太子妃」最火的時候,我說:「吉吉,所有你的認識的人當中最不開心的是誰?」他說:「你。」我說:「是,我不希望你這麼受關注。」

我不期待他成名成家,只是希望他做好人,接人待物、為人處事要有底線,哪怕你能力沒那麼強也沒關係,沒那麼強也是自己的孩子啊。他後來去了幾個劇組,這些人跟我說:「哎喲,你知道嗎,你兒子在劇組裡特別招人喜歡。」說這個「富二代」特別願意幫別人做事,什麼苦活兒搶著干,一點不偷懶。我心裏面就比較踏實了。

我們倆現在吵架主要是他消費有時候無度。他以前花錢就不理性,現在還不理性。

以前小時候他想買什麼東西他就提前過生日,他說我想好了,我要買那個,你就算我生日禮物吧,然後隔兩天他又看見一個什麼,又說我想買那個。我就說,你的生日禮物不是已經買了么,他說,那你算下一年的吧,他還透支他的生日禮物。

他喜歡攝影,喜歡買衣服什麼的,我不給他錢,說咱家沒錢了。然後他一看我又買東西,還都挺貴的,他就覺得影響了他的生活,影響他搞攝影。然後他就不同意我買,我買了他就特別反感,我們倆在財富分配上面有矛盾。(笑)

他個人這麼多年所有的消費往來賬都在我的賬上,他到哪兒花錢就是刷我這副卡。最近這個戲他老得出國,就老在外邊刷卡,刷得我心臟病都犯了,因為我那手機老響,我還不方便他一刷我就問他,他會覺得我又監視他、控制他。你得隔一段時間問:「你這是買什麼了?」後來我一想,我們留錢也沒用啊,特別是他現在又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你也不必為他未來擔憂,那就花唄。我自己什麼錢都不花,都緊著他花。

這次合作就是偶然,他接這個戲的時候只有一個故事大綱,他提了一些修改意見,折騰了很長時間還是不滿意,就提出來不拍了,就僵在那兒了。我是覺得人家原來那麼尊重你的意見,還去美國、去澳大利亞看景,也花了不少錢,最終你說我不幹了,這個好像,我們這個年齡的人覺得好像虧了人家似的,好像不太負責。我就說那我出一稿大綱吧,就是這樣。我工作忙,身體也不好,現在也不需要靠寫個長篇掙錢,早沒有這個慾望了。這次就是救場。

我比他網感強,我平常喜歡刷手機,沒事兒就看評論,罵街的、打嘴仗的,我還老看各種直播,胡說八道的,這些吉吉都不了解,他比較正統。這個劇是個年輕人的劇,他有時候說,我想這麼改那麼改,我說拍我劇的人,趙寶剛也好,丁黑也好,汪俊也好,從來不帶改的,怎麼你就改呢?

我現在對他是鼓勵比較多,他過去你只要說他帥就OK了,現在說帥不行,你得說他有才華。他比我想像得要好,不到處去鑽營,對名利看得也比較輕,算挺純樸的。在商務方面、經營方面都不擅長,談合作他不會談。他一上來就是談藝術,我覺得這個人應該這麼拍,那個場應該到甘肅拍,他談這個。我說,吉吉,劇本呢?他給你多少錢啊?演員、攝影師你有參與權嗎?他說:啊,那都沒談。他就是簡單嘛,但實際上這個藝術你能不能參與是有很多前提條件的。所以我就出面,像他的經紀人似的,幫他談一談。

其他時間都是我忙我的,他忙他的,我們周六周日都很少休息。現在他整天籌備這個戲,晚上回家就弄各種資料啊、劇本啊,特別忙,不停地電話、信息。他跟我聊天說的也都是這個劇的事,因為我是編劇嘛。我前天還跟他說:「吉吉,你能不能聊聊工作以外的?」

現在他要出去的話,我說你從哪兒上飛機,到哪兒下飛機,你到了一定要發個信息。因為我們會算,這個時間你該落地了卻沒落地,心裏面就七上八下了。你要求他,他就會發。平時打電話他也不說話,都是我問他。比如前陣子他到國外看景10多天回來,回來以後他就說他看景那些事。我說,這10多天你也不問問我在家生病沒有啊,身體怎麼樣了?他就問一下,啊,你在家生病沒有啊?身體怎麼樣?我就抱怨他,他還說,你生活得要陽光點,不要整天抱怨。好像成我的事了(笑)。

他對親情好像……可能這個年齡吧,有時候我想想,可能我們對我們的父母也沒有,人吶,對父母的那種熱度永遠沒有對孩子的熱度高。

他現在如果不在文藝圈裡我只有高興。我到現在跟他的話題都是:你要說不拍戲了,回家,我雙手贊成。咱們也不要過多麼好的生活,非要掙這個錢。你喜歡設計、喜歡攝影,你喜歡幹什麼都可以,不要去混這娛樂圈。

我這個年齡了,他整天不著家,一拍戲出去好多個月,父母希望孩子在身邊,特別是年紀大的人。我現在每天都看養老院的節目(笑),吉吉看了就說,你上什麼養老院啊,我可以照顧你。我說你上外面拍戲去了,你怎麼照顧我啊。他說,那好,以後我少拍點,拍拍我就不拍了,我陪著你。你這不是廢話嗎,空話,以後就是我死了以後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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