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裡立了一座墳，住著一個永遠不可能的人
Stones taught me to fly，
Love taught me to lie，
Life taught me to die……
有的人，每一次相遇都是真愛，每一次戀愛都宛如初戀。
有的人，死認一生愛只有一次，人又不是貓，哪來九條命?
愛對了，功德圓滿；
愛錯了，慘絕人寰。
很不幸的是，我慘絕人寰了。
1
2018年2月14日，情人節。
母上：你今年就30歲了。
我：我知道。
母上：別太挑了，該結婚了。
我頭也不抬，隨口回：我想嫁的那個人，我這輩子都嫁不上了。
說完，我愣了一下。
心裡一沉，急忙抬頭都來不及了，眼淚已經滾出來了。
後來再也沒有過過情人節，是因為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幾乎每天都在給我過情人節。
2
2011年，我還只是23歲的毛躁丫頭。露著齙牙大笑，立起來亂飛的短髮，用口水都抹不服帖，年輕得張牙舞爪、不服人世。周末每天晚上泡酒吧。
我那年丑，R那年剛好瞎。
某晚泡吧，和朋友蹦躂熱舞，甩頭的瞬間透過水母那面櫥窗玻璃看到外面走廊有一群留學生，有一個穿著筆挺黑襯衣的小哥帥極了。故作鎮定，朝帥哥甩了一個眼神。
過了一會兒帥哥擠到我身邊，跟我跳舞，很有禮貌，沒有任何肢體接觸。
離開的時候，我當著他同學的面，要了他的電話號碼。
長相、身高、家境、品味都是男一號標準配置的R不知道是真瞎了，還是解膩換口味就開始跟我約會了。
我猜他一定有一張世界地圖，走到哪個國家禍害了哪個地方的妹子就在那個地方打個星標。大家好，我是中國代表July。
我想任何女孩子對R的把妹招數都會毫無抵抗力。
他幾乎每天都給我過情人節。
我建了一個相冊，記錄這些像電影一樣的片段：
夏日騎單車載我在馬路上橫衝直闖；
給我取無數個只屬於他的昵稱；
蘇醒時發現床頭擺放著我喜歡的太陽花；
烤制我名字的餅乾；
在大雨的凌晨起床給還在熬夜寫論文的我做宵夜；
他送我去坐車，往我包里塞早餐，在擁擠的車站吻別；
牆上突然就貼滿了他給我拍的照片；
旅行的時候會給我打電話讓我聽大海的聲音；
每次出遠門都會給我帶很多當地有趣的禮物；
教我用剃刀給他刮鬍子；
在雷雨夜捂著我的耳朵抱著我睡覺；
在我不想洗漱的時候扛我去廁所，讓我赤腳站在他腳背上刷牙……
我像撿了個大便宜就使勁賣乖，洗衣買菜做飯打掃衛生輔導他的中文功課，把R的浪漫都折換成保姆服務還給他。
在一起幾個月了，他一直對外介紹我是他的朋友，just friend！
我天真認為是中西文化差異，西方人不會這麼快就承認男女朋友關係的。雖然悶不住，也提出過疑問，但他總是說因為上一段戀情才分手不久，不想談戀愛，就這樣挺好的。
我想，那就慢慢來吧。
直到我瞄到他關靜音的手機彈出的屏顯簡訊才知道，他跟認識半個月不到的C建立了男女朋友關係。顯然，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我知道他討厭女生哭鬧，所以我整理了一下情緒，平靜地說我想回家了。
但我想要一個死的說法，步行到天橋上的時候，我還是問了：為什麼不是我？
他楞了一下：因為你重要，所以不想失去。
我：你連一個女朋友的身份都不肯給我，這就是你尊重我的方式？這就是你不想失去的方式？
R：因為我不能保持一段很長的戀情，因為我遲早會離開，因為我終究會分手，你會恨我！
我：放屁，騙子！
他迅速凝結一臉怒氣：你根本就不懂！
轉身跨上單車衝下了天橋。
我蹲在天橋上，對著一地的小卡片，哭了。至少，她們辛苦一陣還有工資。
3
為了逃避失敗的痛楚，借著寫畢業論文的由頭，我收拾行李住回了郊區的學校。為了掩蓋被備胎的真相，我把R一切的聯繫方式都拖入了黑名單。有時候還是忍不住偷偷點開黑名單，數一數今天又有幾個攔截的來電，暗自想累計到多少個的時候可以扳回一層，又按了清除鍵，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直到有天我看到那條攔截簡訊，他說：我和她分手了，我要離開成都了。
我回市區，家門貼著一張小紙條，寫著他的名字和電話。
晚上為了畢業踐行，約了兩個大學好朋友到我不常去的酒吧喝酒。嘴上說免得和他撞上了，其實是知道，這家酒吧他也來過。
有時候，總是能像電影一樣，能給你幾張你內心中意的牌，你暗自竊喜還得不動聲色。
看到他進來的時候，我故作鎮靜背過身一仰脖子擺出要幹了的架勢。
他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走過來摟住我，說，好久不見。然後用蹩腳的中文跟我的好朋友開始擺龍門陣，就像很熟一樣。
玩到半夜，我跟朋友們說，散了吧。
他問，不能再聊一會兒嗎？
我：不能。
到家凌晨，洗澡的時候，我聽見斷斷續續的敲門的聲音。
室友被吵醒，出來問我：誰？
我：R？
室友睡意朦朧眼睛都沒睜開又折回房間，關了她房間的門。
僵持了很久，開門我就輸了，就輸了，就輸了。
然後我開門了，R拿著一對娃娃巧克力，抱著我哭了。
我還是輸了。
我不問，他不提。一起去完成了我們說好的旅行。都說情侶一定要一起出去旅行一次才知道對方到底適不適合。旅行總是會突發很多意外，來考驗兩個人的情感。我們互相照顧著，他準備好我喜歡聽的音樂，他準備好高原上禦寒的衣物，他給我烤乾露水打濕的衣物，他在星空下環著我給我指星座……我做行程、買車票、訂住宿，做好一切翻譯，阻止他購買景區在義烏批發的紀念品……我們也會因為錯過班車吵架，但我總是會解決好一切問題。
掐著他要離開成都的時間。心照不宣相安無事過著最後的溫存。
他霸道得把我手機屏保和電腦屏保換成了他的自拍。
某次出去的時候，他跟別人介紹：這是我女朋友。
回家的時候我問他：你是因為要離開才肯承認我是你女朋友嗎？
他視線從手機遊戲收回來，抬頭頑皮笑著：是啊。
我：那，你覺得我們會因為你離開成都而分手嗎？
他頭也不抬，笑嘻嘻：對啊，我下飛機就立馬分手。
我：哦。
我瞪著光線一點點侵蝕天花板，心卻漸漸黑了下去。因為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才開始的戀人關係，我明明知道那是他的釣鉤，赤裸裸的都沒有上魚餌，我還是吞了。拉扯的疼痛超出了預期。我不知道怎麼面對於是選擇逃避，坐上大巴回父母家。我從來不在他面前哭，他說過他不喜歡。2小時回家的車程，無聲，只是流眼淚。
他發簡訊：你不能這樣逃避，你回來我們好好說。我們還有一個旅行沒完成。
我說：你讓我靜靜行不行，你自己去吧。
在家關了幾天。約莫著他還在旅途中，坐車回去，打算拿了衣服去朋友家待幾天。開門，沒看見他的鞋，舒了一口氣。推開卧室，他坐在床上，行李放在一邊，鞋放在一邊。
他說：因為怕你看見我的鞋就走了，所以我把鞋拿進來了。我猜你會回來所以提前回來了。
他小心翼翼抱我，我環住他，拍拍他後背。好顯得我很大氣。
後來他睡覺的時候，總是一隻手抓住我手腕不鬆開，怕我再跑掉。我偶爾起身掰開他去上廁所，他立馬彈起來，睡眼朦朧：你去哪兒？
有一天，外面太悶熱，我在家對著電腦敲字。他在我身後看書。
他說：你幫我取消掉機票吧，我不走了。
我：安？
他又重複了一次。
我：哦。
晚上他自言自語：看，其實你心情很好，做飯的時候還在唱歌，還要假裝很平常。
4
他的朋友告訴我，我張牙舞爪唾沫橫飛說話時，他總是目不轉睛帶著笑看著我，然後伸手揉亂我的短髮，面帶微笑看著滿臉怒氣的我。真是搞不懂他看上你什麼。
我總是驕傲回答：我有一顆善良的心！
他給我播種了很多很多快樂。給我收拾房間，把地拖得乾乾淨淨。我回家的時候，總會發現他會把我的史迪奇睡衣裝上枕頭擺出各種姿勢，今天史迪奇脖子上掛著我想買但是沒捨得買的項鏈，明天史迪奇耳朵上戴著一副新的耳機，後天史迪奇手上拿著一瓶葡萄酒。
因為他留在成都所以另外給他找了住處，並不住在一起，我們也依然經常吵架。經常是半夜吵架，我把他家鑰匙從鑰匙扣上取下來，摔在牆上，深夜步行回家。或者吵架過後，我總是獨自出門坐在花園哭夠了再回他家。然而每次我都害怕他真的生氣了，所以每次都是我先低頭說對不起。
你知道，人總是貪得無厭。他說過，他不能給我婚姻，但能給我快樂。我還是盼望著，殷切地盼望著，總是在試探著他能否給我更多。
家裡爸媽一直催：為什麼都不跟我們見一見？真心對你的人，難道見我們一面也有困難？
我心裡明白他斷然不肯，但我突然也想借爸媽的嘴來催一催他了。
我發簡訊問他，要不要跟我爸爸媽媽吃飯呢？
他回答，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沒問題的。
當爸爸媽媽已經來了，R卻稱有事不來了。爸媽什麼都沒說。閨蜜微信甩了我一巴掌：你自己丟臉就算了，何必把爸媽的臉一起搭上？
這次要斷了念想，我收拾好所有行李，再一次默不啃聲地逃，逃去重慶工作。
可是感情哪有那麼說放就能放得下？離開成都前，我去做了這個紋身，mark下他的專利。
第一天，我很淡定。
第二天，忍不住電話簡訊。我說想回去。R說不要了，既然走了，不如兩個人各自好好過。
第三天，我灰溜溜滾回來。買好早飯，等在R樓下。
他看起來像熬了幾天夜，很憔悴。他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遞給他早餐：聊一聊吧？
在交談過程中，R看見我的紋身，突然音量變高，蹦出眼淚來：我想要過我自己的生活，我要去我想去的地方，你為什麼不能讓我自己過自己的？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然後他頭也不回走掉了。
我也哭了，年輕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喜歡就不能在一起呢？
隨他的願，算了。
沒過多久，聽說他在酒吧跟一個18歲的女孩好了，她跟我一樣短髮。
這次是真的黑名單，連攔截記錄都不再看。
一個月後，他到處打我朋友電話找我。要複合。
5
這一次是我最接近幸福的時候。
他回國過聖誕節，他的父母要求他留在家裡幫他爸爸打理工廠。他為了我返回了成都，把成都當成了家，開始學做飯，學做我喜歡吃的披薩和蛋糕。
我們經常手拉著手去買各種西餐食材，小店還好，一到麥德龍就像聖誕節想要禮物的小孩大眼汪汪看著我說：我想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就生著氣，一一把他放進推車的各種根本用不著的東西再放回原處。
我們在廚房一關就是一天，他做飯，卻不允許我出廚房，他說：我需要你幫我。
我問：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麼？
他說：需要你親我一下，再一下，再一下……
嘴硬從不示愛的我也會在他上課的時候騷擾他。
給他發簡訊：I miss you.
他秒回：真的嗎！
我：被我抓住上課不認真玩手機了吧！
他：以後別做夢我會回你簡訊了！
過了一會兒。
我：我買了電影票，晚上一起去看嗎？
他秒回：什麼電影？
我：又上當了吧！還玩手機！
他：FUCK YOU！
到後來，如果是上課時間我給他發簡訊，他都回我一條：This is an automatic message. R can"t answer you because he is following carefully the lesson.
當他終於想去往海濱城市的時候，他說我們一起去大連吧。你可以找一份新的工作，我可以在那裡繼續學中文，還可以打理我爸爸的生意。
R總是說：我們還年輕，在一起也不一定要用婚姻的方式。我們可以一起搬去海邊，買一棟房子，甚至生個小孩子。但我們現在連工作都不穩定，等我們再成熟一些。
我：要等到什麼時候？
R：三十而立。先有事業再成家！
我算了一算，R30歲的時候，自己28歲。
嗯，那還有5年。
還沒等過5年，才1年半。
就在大家都在我相冊下面評論July上輩子一定拯救了銀河系，該劇應該圓滿大結局的時候，R的瞎突然痊癒了。
我們在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爭吵後，分手了。
他走的時候，我說我跟你走吧，這裡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
他說，你不要這樣，我有我的路，我有我的生活，你有沒有想過，我並不想我的未來有你。
誰離了誰都死不了。我只是要死不活。
縱使分手後，我總是忍不住突然在大馬路上，咧著嘴大哭。
縱使送他離開成都那個雨夜我撐著傘，站在火車北站嚎啕大哭引來警察。
縱使我一直失眠，難受的時候就握著拳頭一直錘胸口。
縱使我那幾年在任何場合都可以毫無徵兆地抽泣。
我還活著。
我花了很長時間，用大量的工作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來重塑生活。
年輕的時候只忙著愛，卻不懂相處，也不清楚很多事情的因果。看上去好好的事情為什麼變成這樣子，但生活永遠不是你看上去那個樣子。
內心介懷了許多年，也才漸漸能做為朋友。
偶爾接到他的電話聽他講發生的事。
事後很多年才知道，通過天他隻言片語才知道他那一次回國其實已經開始喜歡家鄉的那個女孩子。他和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又分開。
他想把我說過的一句話做成紋身。
我能交換的故事，只是我們共同認識的朋友結婚生子、生二胎……
還有，我掙得快趕上他了……跟他一樣了……比他多了……
還有，我蓋掉了他名字的紋身。
6
我們一年半載會問候一次。
像做彙報一樣，彙報彼此工作情況，情感情況，健康情況……
2017年聖誕節左右，我給他打過電話，他把車停在路邊最近的停車場，跟我聊了兩個小時。
曾經四處巡遊覺得他父親工作很枯燥的他已經安安心心繼承了家業，每天兩點一線。
他說，年輕的時候的我們都想錯了，一心想要跟最特別的人在一起過最特別的生活。其實生活不是這樣的，生活就是平淡的，愛情也是平淡的，找一個也許並不特別的人，過也許並不特別的生活，但只要對方需要就會彼此依靠。曾經無法獲得平靜的內心，在生活的忙碌中反而平靜了。
他很好，那就好。
假使當初可以為了你忘了愛所有人，
放開手去追尋，
足可擁抱千萬人。
即使天空海闊沒有愛，
還有你這個人，
即使不再光臨，
一想起你，
怎麼可以對任何人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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