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字軍獲勝歐洲還會有進行地理大發現嗎？

1096年，歷史上轟轟烈烈的十字軍東征運動爆發。數萬名來自歐洲各地的軍人、僧侶與平民，不遠萬里的抵達千里外的巴勒斯坦海岸。他們在東方飽經磨難，但卻奇蹟般的在當地堅持了幾乎兩個世紀。他們在聖地建立的四個小國，也成為了歐洲人直接與東方世界接觸的口岸。

1291年，隨著最後一個十字軍港口城市阿克的陷落。足足七次十字軍東征與巴勒斯坦的十字軍國家，都宣告失敗和滅亡。歐洲人就此失去了面相東方的快速通道。那麼，我們是不是能因此認為此事與後來的地理大發現有關呢？如果十字軍獲勝，歐洲還會有進行地理大發現嗎？

1 十字軍沒有商業目的

在宗教大會上號召歐洲各地貴族參加東征的教皇烏爾班二世

要理解十字軍東征的內在原因，就要看當時歐洲人的源動力有哪些。雖然各個階層的人，在選擇苦難之旅時的目的都有所不同。但歸結下來，無非以下幾點：

1 羅馬教廷在接到東方拜占庭帝國的求助後，希望藉此擴大西歐拉丁教會的影響力。如果通過號召東征去收復聖城耶路撒冷，那麼教皇在全歐洲乃至亞洲的權勢都會有巨大提升。

2 大量封建領主希望通過東征，來完成宗教上的救贖。在十字軍時代的歐洲，宗教情節一直是人們世界觀的一部分。因此我們無法忽視這層今人不常見思維的作用。尤其是領頭的幾位大貴族，本身在歐洲已經擁有大量領地與財產。東征更多是為了自己的名望考慮。

但大貴族之下的中小貴族，就希望通過攻克聖地，封得自己的新土地。因為在歐式的封建繼承製規定下，領主的非長子沒有土地繼承權。這些從小接受貴族武士訓練的騎士，就必須依靠自身本事去獲得新的封地。十字軍東征就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好去處。

3 不少平民也在東征的隊伍中。他們或是出於信仰，或是希望在富庶的東方尋得發財機會。當然也包括純粹為軍餉和戰利品而來的僱傭軍。

基本上，十字軍東征時的主要成員，都沒有將與東方建立商業貿易視為目的。這些名義上從屬於拜占庭皇帝的僱傭軍們，因此在內陸山地間緩慢前進。一路上不僅要為拜占庭人收復失地，還必須忍受補給困難與突厥騎兵的隨時襲擊。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前期的行軍作戰路線

2 連綿不絕的意外收穫

十字軍國家存在的數百年里一直大量依靠海洋經濟

雖然十字軍並沒有什麼發展貿易的想法，卻在不知不覺中成全了另一批人。他們就是來自當時義大利幾個商業城市的商業與海員。他們在第一次十字軍東征的收尾階段，來到聖地。十字軍正是用這些義大利商船上拆卸的木料，打造了拿下耶路撒冷的攻城塔。

此後，發現海路補給更有優勢的十字軍，一直沿著黎巴嫩與巴勒斯坦的海岸南下。結果除較大的耶路撒冷、埃德薩和安條克之外，十字軍攻克的大部分城鎮都是靠近沿海的貿易口岸。這其中就有著名的西頓、阿克、迪黎波里、海法和提爾。正是這些港口城市，支撐了十字軍國家的經濟、軍事與存在意義。

十字軍用船隻拆卸的木料製作了攻克聖城的攻城塔

隨著穆斯林國家在數年後開始發起的反擊，十字軍很快就從內陸的埃德薩和耶路撒冷被驅逐。此後的他們，就一直依靠沿海港口來吸納歐洲派來的援軍。也會通過一個個短暫的停戰期，將從穆斯林商人處進口的貨物，轉運歐洲。義大利幾個商業城邦，如威尼斯、熱那亞和比薩的商人都參與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結果，原本為基督教事業與封建領主的土地需求而發起的十字軍運動，逐漸成為了維持幾個富庶小國的戰爭。在一些虔誠的教士看來，十字軍控制下的聖地港口，已經如聖經中淫亂的巴比倫一般腐朽。不僅義大利商人，連來自各地的騎士領主，都與東方的穆斯林想出融洽。很多出生在聖地的十字軍後裔，都已經學會了阿拉伯語等東方語言，習慣了東方的奢華生活。

十字軍國家的領地基本都處於濱海地區

於是有趣的事情在十字軍國家周遭發生。一方面是歐洲不斷有新來的人，要求獲得戰功。一方面又是本地成長起來的二代，極力阻止使用武力來保護貿易收入。穆斯林方面雖然一直敵視十字軍，卻也長期默許了後者在沿海保留貿易口岸。

最終，依靠擊敗蒙古西征軍而得勢的埃及馬穆魯克王朝崛起。為了供養昂貴的奴隸騎兵，並為自己獲得聖戰者美名，他們花了數年時間將沿海的十字軍全部剷除。

圍攻十字軍港口城市的馬穆魯克軍隊

但這並不意味著歐洲人與東方的貿易就此斷了。相反，十字軍國家繼續退守靠近中東的塞普勒斯和羅德島。義大利人商業不僅以這些地方為基地，與東方繼續貿易。甚至直接跑到埃及的亞歷山大和敘利亞的大馬士革去收購商品。穆斯林征服者也樂見商業繁榮所帶來的經濟好處。所以，十字軍東征事業的破產，並未對十字軍建立起來的貿易網路，有太大影響。

15世紀 在大馬士革貿易的威尼斯商人

3 正是義大利人逼出了地理大發現

威尼斯人利用十字軍東徵發展了自己的商業網路

既然十字軍東征的成功與否本身，並不影響後來歐洲人搞的地理大發現。那麼近代的歐洲人，又為何會走出這一步呢？為何葡萄牙人會選擇楊帆南下，為何俄羅斯人會選擇東征凍土？

過去，有一種觀點將問題丟給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後者在1453年征服了歐亞交界樞紐的君士坦丁堡。因而就有人認定，奧斯曼帝國與歐洲人之間的互相敵視與對方線路的壟斷，迫使西歐人與俄羅斯人各謀出路。

奧斯曼人也曾為當做阻斷商路的罪魁禍首

然而若是細讀歷史，我們就不難發現，真正逼迫歐洲各地另謀出路的人，反而是義大利人。他們利用搞十字軍東征時期的貿易和物流，發了橫財。也是他們在1204年，脅迫大批十字軍，攻克了君士坦丁堡。更是他們，以一個人一枚金幣的價格，第一次將奧斯曼土耳其人運到歐洲。

在十字軍東征失敗與奧斯曼帝國崛起之間的歲月里，義大利人對於貿易線路的控制，一直是狠抓不放的。例如威尼斯人，不僅繼續控制希臘沿海的島嶼，也定期造訪中東各奧斯曼人沒有控制的港口。他們甚至還在15世紀後期，強制從十字軍王國後裔手裡，埋下了塞普勒斯島。他們的商人一路向東，抵達中國與印度。

但在歐洲，義大利人的努力都是會帶來高昂回報的。當東方的香料等商品，被數十道環節抽稅後，西歐人只能以更高的價格來採購。這種富了義大利，窮了全歐洲的做法，自然會引起反彈。

探索大西洋航線的葡萄牙人

最早搞大航海探索的葡萄牙人，就是想從北非佔據一個貿易口岸開始的。當他們發現可以從西非獲得黃金後，就開始航海探索非洲海岸。為了航海與探索建立起來的專業學校，培養出了第一流海員與製圖專家。他們共同用幾十年時間，打通了好望角-印度航線。在他們不斷同洋流、熱帶疾病與解餓做鬥爭時，義大利人還在享受自己的商業壟斷。

類似的情況也在北方的俄羅斯出現。12世紀時，義大利商人通過開發十字軍國家的貿易，讓北方羅斯公國控制的北方絲綢之路衰退。早期俄羅斯各地的城市，因此逐漸分裂，不得不在蒙古西征軍面前俯首稱臣。

到了近代的16世紀，伊凡雷帝控制下的莫斯科公國，終於控制了夕日羅斯公國治下的許多土地。但他們無法競爭過西面的波蘭人與南面的克里米亞韃靼。無奈之中，莫斯科軍隊向東開進，找最容易對付的喀山汗國下手。這才開啟了堪比大航海史時代的西伯利亞大開發。兩者合二為一，被稱為近代的地理大發現。

莫斯科公國佔領喀山

4 十字軍也無法阻擋後人步伐

十字軍在黎凡特發行的銀幣 上面使用阿拉伯語

說到這裡，相信明眼人已經能夠理解，十字軍事業的成功與否並不會影響後來的地理大發現壯舉。

由於十字軍國家的商業貿易，長期就控制在義大利商人手裡，所以他們的存在意義就是義大利人在近東的商業殖民地。若是這些十字軍的袖珍國家在13世紀的強攻後，生存下來，只怕也難保不會被義大利商人吞併。畢竟，敗退到塞普勒斯島的耶路撒冷王國王室，就在近代開始的前夜，被迫將王國賣給威尼斯人。

其次，十字軍國家的存在，也無法阻止西歐人和俄羅斯人的探索進程。當葡萄牙人在熱帶海域緩慢前行，莫斯科人在北方的寒冷中開拓。聖地的十字軍後裔們，只會像義大利商人一般盤算賬目，像穆斯林鄰居一樣喝著茶。等到印度與香料產地被後來者所侵佔壟斷，他們才可能有需要披上戰袍的衝動。

歷史上的威尼斯人商人，的確在好望角-印度航行開始後，損失慘重。走投無路的他們，甚至聯合了仇敵奧斯曼去幫助埃及蘇丹進行海戰。一群人組成的聯軍，踉踉蹌蹌的開到印度海岸，卻最終被打的全軍覆沒。深知不能暴露自己的威尼斯人，總是對這種聯盟行為，三緘其口。但他們提供的火炮和戰船技術，卻是亞洲穆斯林抵抗早期歐洲殖民者的技術源頭。

用西方技術武裝起來的奧斯曼艦隊

如果十字軍國家一直生存到近代，或許還會出現非常搞笑的一幕。那些秉持十字軍精神的西歐探險家們，不遠萬里繞道東方。趕來阻擋他們的並非宗教世仇，而是昔日十字軍精神的直系繼承者。前者為了追求利益，塑造了自身的頑強性格。後者則因為享受利益，丟掉了曾經幫助取得勝利的德性。

然而無論是誰，用什麼手段，都不可能阻擋歷史發展的總體趨勢。任何變數可能對軌跡早場偏差，卻無法改變最終的根本結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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