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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每個人都是生來殘缺才對吧

我總覺得每個人生下來都奇形怪狀的,各種殘缺,有稜有角,這兒凸一塊,那兒凹一塊。時間久了經歷多了,有些部分被磨平了,有些部分被填補了,有些部分被摔斷了,有些部分被捨棄了。其實最終也不可能是個完滿的圓,只不過和最初的樣子相比,增添了很多只有經過閱歷和時間地雕琢才能具備的輪廓。

如果這樣說,那麼愛,是我的一塊殘缺。我不太會對待我喜歡的人和喜歡我的人,我無法堅定地相信自己真的值得被愛,也很難相信有人會真的在乎我,而且這份信任很難建立,卻又很容易一瞬間崩塌。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它又的確如此。

我很喜歡何韻詩的《明目張胆》,裡面有兩句歌詞:

「如若我也有權愛,同樣我也有權不必被愛。」

你有勇氣去面對愛,也有信心相信自己值得被愛;你懂得如何尊重喜歡你的人,不去利用他們;而當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時,心裡也能夠釋懷:其實你也可以不必被愛。這是我眼中對待愛最好的狀態。

評價一份愛,我也只能想到三個詞:真誠、勇敢和成熟,前兩個詞讓這份愛很乾凈純粹而有力量,後一個詞可以讓這份愛更加自在,而不是一種於人於己的負擔。

你可以根據這個人的性質來評價這個人,但不應該根據這個人的性質來評價他的愛,你不應該因為這個人很富有,就覺得他的愛很高貴;也不應該因為這個人長相平庸,就覺得他的愛不動人。也許有點理想主義,但我希望自己可以努力做到尊重每一份真誠勇敢成熟的愛。

而面對離開,是我的另一塊殘缺。

2017年六月,我姥爺突然離開了,八月份的時候,我去英國上暑課又去杭州做志願者,那段時間很忙,所以忽略了有很久blue都沒怎麼和我聯繫,以為她也在忙著申學校的事情。後來九月份的時候,她突然有一天發消息告訴我,她下周要做一個心臟手術,如果成功國慶就可以出院了,如果不成功她就走遠了。

她跟我說,她這段時間總是模模糊糊的,清醒的時候總在想要不要告訴我,她怕我傷心又擔心我很笨照顧不好自己,她告訴我要好好學習,照顧好父母,很多事情都慢慢來比較快。那時候我才發現,那些爛俗的偶像劇裡面的情節發生在你現實生活中的時候,你才知道原來這麼疼。當你真正意識到你在乎的人原來也很在乎你的時候,卻往往也是在要分開的時候。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在上雙學位課,我去衛生間哭到情緒穩定後,從教學樓走出來坐在長椅上,看著經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這些陌生人他們都還好好的,開開心心的,想到離開的姥爺,想到馬上要心臟手術的blue我就想不明白憑什麼、憑什麼我在乎的人要經歷這些,為什麼他們都不要我了?

不過還好,她現在在家養病,又開始漂漂亮亮地發各種自拍。最可愛的事情是,她今天發給我王者榮耀的鏈接,我告訴她在她與世隔絕的這段時間裡,王者榮耀已經慢慢淡出歷史舞台了,現在最流行的是吃雞。然後她又學著開始養蛙兒子,還很積極地補上了自己偶像周董一月份出的新單,並每天過起了早睡早起,吃飯散步的老年人生活。

沒有人教給我們,我們也無法天生具備,面對離開的能力,甚至當你處於不同的角色,你需要考慮的事情都不一樣。我第一次面對離開,真正面對死亡時,憤怒是很主導的情緒,想去拼、去打,即使打不贏,即使被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也不怕,我也要讓它疼。可是,它就在你面前,奪走了或者威脅著你愛的人的生命,你卻連抓都抓不到它。

當你的至親離開你時,你如何在自己內心無比難過的時候安慰周圍的人;你如何學會自己一點點舔舐傷口,因為那些平常可以安慰你的家人,此時可能比你還難熬;你如何熬過那最初的幾天,以及之後漫長的無數次,你看到他寫的字,你想起他笑的樣子,你想像如果這個時候他還在的話,會和你說些什麼。

如果離開的那個人是你的朋友,你到底該不該去詢問他的情況,這樣會不會打擾到了他的家人。

越成長大概就會越難過,那些讓你成熟起來的,總是讓你流淚的人和事,但也唯有這樣你才能更完整,完整不是指一味的多,而是豐富,有得到有失去,有快樂有傷心,有回憶有忘記。

也許,活著本身,就是一門讓人心碎的藝術。

封面來自《奇蹟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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