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的年紀，奈何自卑
我最初對「自卑」有正式的認識是在《禮記．中庸》中這樣記載著「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君子做人的道理，就像走遠路必從近處起步，就像登高山必從低處開始。」單看一個「卑」字的意思是「不高或低處」。那麼從字面的意思很容易看出自卑是自己對自己的一種認知和評價。我們現在只會覺得那是一種消極的狀態，而早已不是古人口中所謂的自我謙遜的美德！而對於二十幾歲的我來說，本應該是自信的年紀，奈何總是自卑！
那便要從我的童年說起。一九九幾年的農村，不像現在家家戶戶修建的獨門獨院，倒像別墅，那時候的我們都擠住在黃土黑瓦房。要想修房子，光靠每人名下那一畝三分地所謂是異想天開。那時候的一塊磚頭大概都得一毛錢。我還記得，小時候乾的最刺激的幾件事之一就是和爸媽圍堵抓捕老鼠。我們家有個大糧倉，裡面裝滿了糧食，上面用好幾塊大木板蓋著，而且木板上面還放了幾塊磚頭壓著。可是老鼠還是會打洞進入糧倉，這可惹惱了我父親。於是，關上門窗，母親填平了牆角早已發現的老鼠洞，父親準備好裝糧食用的大口袋，並用棍棒敲擊糧倉上的木板。突然，「嗖」的一聲，老鼠從糧倉飛撲了出來，看著父親母親手忙腳亂的，又是用腳踩，又是用棍棒打，感覺手腳都不夠用。一會在這邊，一會跑那邊，似乎就是拿它沒辦法。我在一邊站著，覺得父親母親那樣很好玩似的。我還邊拍手，邊咯咯的笑。誰曉得，老鼠跑到洞口發現情況不妙，急中生智想逃跑，竟往我這邊飛奔而來。那時候的我還小，本來就只有家裡椅子那麼高，看著像盤口那麼大的老鼠，直接嚇哭了。而且是扯著嗓子大哭，臉都蹭紅了，可就是哭不出聲。這可把大人急壞了。父親趕緊把我抱懷裡往屋外走，母親一邊用手輕輕捶我背，一邊說「這咋辦啊？你出個聲啊？哭出來啊?」我還是沒有哭出聲，可母親早已淚流滿面。父親再次氣沖沖的進屋，直到看他手裡拎著老鼠尾巴出來，我終於哭出了聲。那天，我從下午哭到了晚上，即使睡著了，我聽母親說都還在抽泣。夏天的夜晚，雖然夜很短，可父親母親還是害怕老鼠從蚊帳里爬進來，所以一直都讓我睡他們中間。真是「屋都偏逢連夜雨」，接連幾天的大風吹偏了屋頂的瓦，又因為屋頂的黑瓦很脆，沒辦法爬上房頂修繕，只能在屋裡漏雨的地方放上盆、碗、水瓢等。夜裡，總是很安靜，你總能聽到滴滴答答的雨滴聲。多年以後，還夢到兒時的雨夜，可謂是聲聲入耳，難以忘記！
第二年春天，父親就和村裡的伯伯們去外地打工，家裡就剩下我和母親。母親除了農忙，平時也很忙。你時常看見她用扁擔去挑水做飯、去水塘邊洗衣服、去坡上割豬草、田邊水窪處放鴨子或者是白白的鵝……而我那時不知母親的辛苦。也不好好念書，每天一放學就和村裡的哥哥們去河裡摸魚抓蝦，爬到樹上去抓鳥掏鳥蛋，去果園偷桃子，去坡上的桑葚地採桑葚吃、采田坎上的野草毛千嚼或者去房屋後掰竹筍……因為淘氣，也沒少挨罵挨打。有時候，母親說：「你把作業寫了，這兩毛錢就是你的了。」我哭著搖搖頭說：「不，我不寫作業，我也不要錢。」母親時常被我氣哭，因為我不光調皮還愛打架。每次放學回家，母親看我一身髒兮兮的樣子，就知道我又打架了。旁邊有啥，母親就拿起啥來打我。有時候是擀麵杖，有時候是掃把，有時候是燒火棍……直到我下跪認錯。母親打了我，還要用圍裙給我擦乾眼淚帶我去給被我打得那家孩子賠禮道歉。因為我是惹禍精，而且還是個女孩，從小爺爺就不怎麼疼我，總是對我和媽媽大吼大叫的，諸多不滿。農忙的時候，外公會來我家幫媽媽干農活。他們在田裡割穀子，用腳踏打穀機打穀子，然後裝袋扛到拉拉車上，外公在前面拉車，我和媽媽在後面往前推。漸漸的開始懂事了。媽媽在自行車前面瓦杠那放著多半袋穀子，我在後面坐著，就這樣媽媽推著我去打穀場。上坡的時候，我下來走著，用手抓著自行車坐的支架，頭頂在自己的拳背上，直到我和母親走到平坦點的路，才能歇會再走。那時候的路，下雨天都是泥濘，拖拉機從旁邊一過，濺的到處都是泥漿。夜裡，母親時常因為農忙田裡農活干不完，眼看著下雨了，糧食淋了雨爛在地里，沒錢請不到人來幫忙干農活，一邊給我縫補褲子一邊偷偷抹眼淚。母親抱怨白天太短，做兩頓飯，給家禽剁草餵食，留下的時間去田裡干農活也是不夠的。所以，那時開始我才知道母親生活的不易，開始學做飯，剁草餵豬，下午放學回來去田裡水窪處放鴨放鵝……一次剁豬草時，不小心把半個指甲蓋連肉都剁掉了。現在手上還有傷疤。我還記得那時學做飯是踩在凳子上炒菜，有時候米空硬了，做出來的米飯都是一粒一粒的，菜都是油炸出來的，母親一邊吃一邊給我說怎麼炒菜，什麼時候空米……就那樣，我和母親相依著不知道過了幾個春秋。屋頂掛著的許多用糖紙疊成的小船，母親用針線把它們串在一起，期盼父親過年前能平安歸來。父親回來了，過完年我們就開始修房子。我還記得架樓板的時候，我非得去樓上瞅瞅。父親拗不過我，只好答應了。把我裝在一個框里用繩子吊到樓上去。可因為還沒有裝護欄，也只是讓我看了一眼就把我放下來了。從那一刻起，我覺得我是最幸福的。因為有爸媽都陪著我，還有大樓房，再也不用擔心睡著了老鼠咬我了。
在我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和妹妹來到了漢中念書。那時，爸媽已經把一間三十十幾平方的麵皮的經營了一年了。幾乎每天早上天還沒有亮，我就能聽見母親打米漿的的聲音。不一會兒，我就起床自己穿好衣服，洗漱完。再給妹妹穿衣，洗漱，扎辮子，然後拉著妹妹一起去學校。中午回家，先在店裡幫忙，端飯、收拾碗筷、擦桌子、掃地、收錢找錢……忙完飯點，吃點飯，我才開始寫作業。有時候幾塊錢錢收錯了，爸爸劈頭蓋臉的訓我一頓，有時候在我頭上用手敲兩下。滿肚子委屈和眼淚都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周末早上要早點起床到前面幫忙，可我有時候怕自己的手被燙，用筷子在蒸籠里給吃飯的夾包子總是夾爛。母親說我：「沒出息，夾個包子都不會，都夾爛了賣給誰……」有時候，端飯把湯湯水水的撒顧客身上，他們也會說；「這慫女子，沒出息的很……」而我，還在不停地說「對不起」。一年後因為拆遷，麵皮的搬到了附近的一個地方。因為不遠而且實惠，仍然有很多顧客光顧。只不過我們住的地方只能去附近的村裡租房住，因為新搬得地方只有十六平方大小。我還是和往常一樣去店裡幫忙。玩是孩子的天性。一次在玩的過程中，不小心摔倒，把母親給我買的褲子在地上弄破了個洞，而且還把唯一的一把鑰匙弄丟了。那天晚上回到家，父親給房東說明情況就開始撬鎖，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才把門打開。打開門的一瞬間，父親一把揪著我往裡一扔，一腳踢在我屁股上。母親並沒有攔著父親，而是火上澆油，不停地說「打，不聽話，愛跑出去玩就打……」我只知道，那晚我跪著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我在被窩裡，眼睛紅紅的。洗漱完，拉著妹妹去上學了。十五年後，我們一家在學校附近買了一百二十幾的的樓房，我已經是一名大三的學生了，妹妹也以優異的成績考上最好的高中漢一中，可她放著書費學費住宿費全免的條件沒去，而是去了我當時別無選擇的漢台中學。因為爸媽經常吵架，脾氣不好經常摔東西，甚至動手……妹妹說，因為我去西安上學，如果她也去漢一中住校了，爸媽打起來，都沒人知道。我聽到這些話，心裡有種莫名的酸楚。在大學裡這幾年，我自己過得也很節儉。大一的時候一天干三份兼職，周末還有兩個班的作文課，平時我除了自己上課干兼職外，還要備課、批改作文……那時候總想著，自己掙點生活費，爸媽就少給我給我點。一個月爸媽給我八百生活費，我還覺得綽綽有餘。可儘管再辛苦，心裡的痛也不見得能減少一份。每次打電話給爸媽，總會問你們好不好？有沒有吵架？有時候雖然嘴上說沒有，可我這麼大了聽聲音也能聽出來並不是很好。在電話里，聽媽媽哭訴，我一邊安慰一邊勸爸爸，希望這個家能和和睦睦的。掛掉電話，我在被窩裡捂著嘴偷偷抹眼淚。我有時候恨自己太無能，無法處理好家裡的許多事。也無法讓媽媽委屈的淚水不在流，更無法讓爸爸的脾氣有所收斂。我沒有妹妹那麼好的成績，就像爸媽說的：「你再怎麼努力的成績也沒你妹隨便考出來的好。」我知道爸媽是在開玩笑。可我臉上也一笑而過，心裡多少有些難受。
昨夜除夕本應為長輩守歲，可我實在是心累，洗漱完沒有吃年夜飯就睡下了。臨近十二點，外面煙花爆竹齊鳴，而那一刻的孤寂，只有自己心裡清楚。本是要睡了，手機微信QQ紅包接連響了好一陣，一下子收到了幾百塊的紅包。男朋友和我視頻，問我吃過飯沒？幹嘛呢？和他聊了一會，聽他說他們家鄉過年的一些習俗，還蠻有趣的。夜，總是那麼漫長，讓孤寂的人孤獨著，可又給她陽光和希望。早上醒來吃過飯我就去爸媽卧室看書了，因為那個房間是落地窗有太陽。爸媽在客廳收拾碗筷，妹妹在她卧室玩手機。媽媽進屋拿東西看見我又在看書就說：「你咋成天都在學，人家大學裡都是輕輕鬆鬆的，我咋看你每個假期回來都帶那麼多書。你這成天學，也沒見你學出個啥名堂。」我不說話，低著頭看著自己做的筆記。心裡也很難受。的確，我是在儘力的去學，可我總超不過別人。看著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光束，我覺得有點溫度。偷偷抹掉還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看完了那幾頁例題。
人生百味，學會笑著面對。漸漸地，自卑的人就會變得樂觀、自信。因為自信的我，真的很漂亮！自信的你也一樣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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