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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連,美麗洋氣的鳳鳴街,到底拆掉了多少名人舊居?

槐香鳳鳴文華淚

本文最早2010年刊發半島晨報所屬《半島地產》雜誌

鳳鳴老街

鳳鳴街是大連城的一條百年老街。日本租借時期,這一帶屬山吹町、菖蒲町、桔梗町、白菊町、千草町、早苗町一帶。鳳鳴一詞出自《詩經?大雅?卷阿》的「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在中國古代,人們將鳳凰與龍、麒麟、龜一起並稱為「四瑞獸」,鳳凰鳴叫是吉祥的象徵。鳳鳴街的名字源於1946年6月1日,取意正是鳳鳴吉祥。文革時,這裡曾一度被改為新華南一街,1973年,恢復原名。

日本從豐臣秀吉開始,就一直在憧憬著建立「大陸國家」。日俄戰爭以後,大連成了他們實現這一夢想的試驗田。到1945年大連解放的時候,整個城市生活著將近21萬日本人。

日本租借時期,居住在大連日本人也分為三等。大連人一直稱日本人為「小鼻子」或「鬼子」。當時,「一等鬼子」即軍政要員、滿鐵的高級管理人員和西方使館人員、富貴商賈,多住在環境最好的南山附近。「三等鬼子」即一般的職員和工人大都住在現在沙河口區一帶。而像鳳鳴街這樣的地方,住的多是「二等鬼子」,即滿鐵各公司和工廠的一般管理人員,還有一般的商人。

鳳鳴街上的老建築,充分體現了當時日本建築設計師們向西方學習的成果,處處有當時西方流行的「工藝美術運動」和「新藝術運動」的痕迹。當時一些從歐美學成歸來的日本青年建築設計師在本土因為受到壓制,無法實現夢想,所以紛紛跑到大連,把大連變成了他們設計的舞台,而這些建築的設計又不失日本的傳統。「和魂洋才」[1]的理念是當時很多房子設計的基礎,「和洋折衷」是設計的最終表現。看鳳鳴街的這些老建築,就像是在欣賞一部「圖文並茂的建築史書」。

鳳鳴街的美還體現在老街上各式各樣的窗戶。設計師把窗戶設計成各種形狀,不同大小,不僅僅是為了體現視覺上的美觀,真正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房子里射進充足的陽光。

解放後,鳳鳴街最東面的一些房子的產權單位歸大連鐵路分局管(大連鐵路分局已撤銷)。這些房子在日本殖民時期是滿鐵株式會社的「社宅」,滿鐵的福利待遇在當時的日本公司中是數一數二的,相當於最大的國企,最鼎盛的時期有三十萬社員。

原先的鳳鳴街與紀念街是十字交叉,現在,鳳鳴街沒有1號,它的起點是15號;本來鳳鳴街西端路口在聯合路上,如今鳳鳴老街終點止於擁警街,按照大連老話屬於「掐頭去尾」。

鳳鳴街15號

鳳鳴街15號建築樣式簡單,平頂加斜坡,粉牆黛瓦,小巧的半圓窗,風格比較隨意。這種隨意風格恰是來自歐洲的工藝美術運動風格,還有些折中主義的簡化特色。鳳鳴街44號這座紅磚小樓建於1965年,是原大連醫學院教授老師的宿舍。鳳鳴街46號是原大連醫學院學生宿舍。恰是書香巷深,寧靜致遠。

柳雲光與康敏庄

鳳鳴街37號,彼時也是大連公安總局社會部

瀋陽路與長春路間鳳鳴街巷短而幽靜,東首處是鳳鳴街37號。這棟建築現代中夾雜著傳統,橫平豎直的白條裝飾有柱子和梁的感覺,特別是配上紅褐色的底牆。通過現代的窗框與樑柱協調搭配,給人平和端正,典雅幽靜的感覺。鳳鳴街上曾住過很多大大小小的名人,此處便是一個紅色故居,原大連市市委副書記柳運光舊居。

後排左一柳運光

柳運光原名柳雲光,1918年生於煙台,193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任中共膠東特委巡視員。1938年6月組織山東膠東各縣群眾發動天福山武裝起義。1945年4月參加出席七大會議,奉命參與組織膠東八路軍東北先遣隊,渡海到遼東半島。1945年12月擔任任中共大連市委副書記兼大連工會副主席。1947年11月擔任中共旅大地委副書記。1947年初至11月任地委書記、關東(旅大)職工總會副主席。在大連期間,柳運光還曾參與過中共旅大地委出版的秘密機關刊物《鬥爭》的編輯工作。1949年6月調到山東工作,離開大連。

康敏庄舊居

短巷末處鳳鳴街47號屬現代主義風格建築,受到了裝飾藝術運動的影響,採用大開窗和幾何構成裝飾。這裡是原大連廣播電台台長康敏庄的舊居。康敏庄1937年7月參加革命工作,歷任膠東招遠地方游擊隊指導員、中共膠東區黨委宣傳部宣傳科長等職務。抗日戰爭勝利後,康敏庄調到大連工作。1945年12月19日,他受中共大連市委指派,在蘇軍代表李必斯少校陪同下,以大連市政府名義接收日本大連中央放送局。1946年1月16日,大連廣播電台正式播音。1947年1月16日,康敏庄在《實話報》發表總結文章《一年來的大連廣播電台》:「敵人把廣播電台作為它侵略奴役我們同胞的工具,我們則是在祖國的土地上,為祖國的獨立繁榮而工作。」

1947年6月,大連建立關東文協,康敏庄和柳青一道成為理事。1949年11月,他又受命進京,專程給毛主席送去一封由52萬大連市民聯名簽署的致敬信。這封信充分表達了回歸祖國懷抱後的大連人民對中央政府的感激與忠誠。1949年11月17日,《東北日報》專門刊載了毛主席給旅大人民函復:「旅大區黨委同志們並轉旅大區人民,由康敏庄同志帶來的簽名書及禮品,均已收到,謝謝你們和旅大的人民,希望你們在生產建設上更加努力,創造更大的成績。」如今這封信被保存在大連檔案館。

世事變化,不由人意,「文革」期間,康敏庄曾遭受到非人的侮辱和摧殘。瀋陽醫學院紅衛兵在批鬥康敏庄時,特地端來一盆墨汁,並讓在場陪斗的「走資派」都將雙手蘸成黑色,一大排人彎腰低頭將下垂過膝的黑手展示給台下圍觀的人看。種種屈辱並沒有讓他動搖,文革結束後,康敏庄仍然忠貞為黨,積極獻計獻策。1998年11月30日,他在大連逝世,不過他在大連留下的故事,不因他的離去而被遺忘。

鳳鳴街104號

鳳鳴街很多老建築的門外側還保留的當年的「郵便新聞受」,即郵件和報紙的投遞口,這在當時是每家門上不可缺少的,因為信件是當時最主要的聯繫方式,而報紙又是最主要的消息來源。「郵便新聞受」的內面,還有一個門鏈的凹槽,無論是晚上,還是白天家裡有人的時候都不用鎖門,只要掛上門鏈就行。自古中國人追求的就是一種「夜不閉戶」的社會環境,受中國古代文化的影響,日本人也曾經做到「夜不閉戶」。鳳鳴街87號的小院里還有一口老井,井水至今可以飲用,清澈甘甜。鳳鳴街97號稍顯怪異,是西方獨立式住宅基礎上的一種簡化風格,包括窗的處理都沒有線腳,體現著日式風情。和風中也掩藏著中國傳統建築的精髓。

鳳鳴街87號

鳳鳴街97號

鳳鳴街101號

鳳鳴街101號是一座折中主義風格建築,不對稱在這個建築上體現的非常明顯。設計師通過不對稱的變化來表現建築的美,設計師都是適應大眾的審美要求的,所以人們怎麼想,建築師也會怎麼做。

鳳鳴街104號

鳳鳴街104號的弧形門窗很有特點,這是羅馬式風格的代表。兩個天窗是起通風隔熱用的,簡約而又典雅。這家的主人姓韓,大名曰光,是茶道中人。房子的大廳里擺放著各種小茶壺,冥冥中可以聞到到一絲濃郁的茶香。韓家是革命家庭,韓曰光的父親叫韓修亭,原是河南人,1938年參加了國民黨抗日部隊。1941年,他在一次戰鬥中為日軍俘虜,被押送至撫順做勞工。吉人自有天佑,1943年他成功逃出,並延安參加了八路軍。在延安期間,他還曾經榮立過勞動二等功。

大連解放後,韓修亭跟隨部隊來到大連。新中國解放以後,他一直在東北軍區衛生部健康委員會-旅大市幹部療養院工作。韓家原先一直住在「一院」附近,他們是在1967年的時候搬到了這條長街上。當年,鳳鳴街上曾住過很多部隊軍屬,韓家便是其中之一。

因為戰爭的緣故,韓修亭結婚很晚,中年得子。他的兒子韓曰光吃痴迷茶道,所以也交往了很多日本朋友。曾有一個叫姓橋本的日本人經常到他這裡做客。橋本這麼說,日本文化多源於中國,日本的茶道就是根植中國的茶文化。

韓光故居

鳳鳴街106號是座不對稱建築,不對稱即是巴洛克的特點,也是後現代的特點。設計師通過高高的煙囪改變視線上不平衡的感覺,對比之中體現著變化的美。一層房頂設置成陽台,尊重和滿足了人們的需要,實現了人與自然的和諧。門口還有折中主義風格的雕花,不乏玲瓏與花哨兒。這條老街上有兩座三層樓,鳳鳴街118號是第二座,矗立在民運街口,顯得與眾不同。

鳳鳴街106號

鳳鳴街133號完美的體現著國際風格,牆分為幾段,顏色做的恰如其分,對比之間可以感受到歷史的凝重。歐式的入口雨棚最具特色,變化中錯落有致。這裡便是老市長韓光的故居。

韓光舊居(1945年大連解放前是大連水上株式會社社長舊居)

韓光本名孟憲林,但生活中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原名,大家一直稱呼他為「寒光」。1938年,他偶然從毛澤東窯洞前路過,正看見毛澤東在門口抽煙。他怕打攪毛澤東的思路,便想從旁邊快步走過去。不料,毛澤東發現了他,把他叫做住問道:「青年同志,叫什麼名字?在哪個部門工作啊?」 韓光趕快作答,毛澤東又問:「是韓信的韓嗎?」韓光回答是寒冷的寒,毛澤東似有所思,念起一句古詩:「寒光照鐵衣。」 從此,「寒光」正式改為韓光。

1945年,蘇軍出兵東北,擊敗日本關東軍,對大連實行軍管。因為當時大連沒有中國人自己的政權,所以國共兩黨在大連政權的接管上展開了特殊的較量。10月,韓光按照彭真的指示,「搶形勢,搭架子」,成立了日本投降後的第一屆黨的市委,粉碎了國民黨企圖接收大連的各種陰謀活動。解放戰爭爆發後,大連成為新中國解放的最大基地,從1947年到1949年,生產炮彈50餘萬發,引信80餘萬枚,彈體中碳鋼300萬噸,無煙火藥450萬噸,迫擊炮1430門及其他軍工產品,有力的支援了前線。粟裕將軍曾說:「華東的解放,特別是淮海戰役的勝利,離不開山東的小推車和大連生產的大炮彈。」

在韓光的領導下,大連先後創建了旅大建國學院、大連工業學校、關東電器工程學校、關東醫學院和關東俄語專門學校。1948年,幾所學校合併,建立了人民政權第一所新型理工科大學——大連大學(後來改變成大連工學院、大連醫學院、大連俄語專科學校),為新中國培養了許多人才。韓光離開大連後,這裡又住進了一位市委書記杜李。

據杜曉明女士回憶說,1958年,杜李因工作需要從北京輕工業部調到大連醫學院任黨委書記,全家搬到大連鳳鳴街133號,一直住到鳳鳴街要動遷才離開,前後在這裡居住了近半個世紀。彼時,杜李從北京調到大連醫學院任黨委書記的主要任務是領導反右鬥爭,可是他進行調查後,自己先「右」了,保護了一大批著名教授,並因此在文革時受到迫害,住了很長時間「牛棚」。

文革結束後,杜李被任命為大連市委書記直至退休。杜李在大連工作生活了半個世紀,成績很突出,群眾口碑一直很好,去世時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

老街飄槐香

土著回憶,杜李故居對面的日本寮曾住過原檢察院副院長梁生。而我想找的是張茜和楚青的舊居。淮海戰爭期間,陳毅的夫人張茜曾經帶著三個孩子陳昊蘇、陳丹淮、陳小魯在大連生活。2009年11月3日《半島晨報》有一篇關於陳昊蘇報道,他說自己 1947年就來過大連,而且就住在體育場附近。當年粟裕將軍的夫人楚青也是帶著身孕來到大連,或許他們就住在一起。按理說,他們住的地方不應離沈其震故居(高爾基路189號)太遠。

鳳鳴街上居住最多的還是大連工學院和大連醫學院的教授和老師們,如我國微生態學的奠基人魏曦、著名藥理學家 張毅、新中國人類古生物學的奠基人吳汝康、著名生理學家吳襄、我國最早從事色譜理論研究的彭少逸院士等。

魏曦於1949年來到大連,擔任大連醫學院微生物學教研室主任兼大連生物製品研究所副所長。抗美援朝期間,他參加美軍細菌戰爭罪行調查團,從美軍投擲的細菌武器中分離出鼠疫和霍亂菌,並向以英國李約瑟博士為首的國際科學委員會提供了科學證據,發表了《美國在朝鮮和中國東北進行細菌戰的事實》的調查報告,向全世界揭露了美帝國主義的罪惡。因此,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授予他二級國旗勳章。1956年2月6日,毛澤東主席在中南海招待會上還與魏曦教授共同進餐。

張毅在大連生活了20多年,是醫學界的學術泰斗,為大連培養了眾多優秀的醫學人才。1958年,他還兼任旅大市副市長。他的學生,原大連醫科大學教授李淑媛想起了老師仍充滿了感激:「能從師於德高望重的張毅教授,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鳳鳴老街念故人

鳳鳴街143號是座美國草原式風格建築,也很像是柯布西耶風格,轉角窗、豎向長條窗、凸窗、八角窗都極漂亮,又實用。這裡曾是物理學家齊友征的舊居,他是放射性同位素方面的專家,曾自編《放射物理學》教材。文革時期,齊友征被下放到普蘭店,這裡的主人換成當時的公安局長張廣信[2]。大家或都忘記了這裡曾住過科學家齊友征,但大家也都記住了這裡是老公安局長張廣信的舊居。

鳳鳴街143號

鳳鳴街145號典型的折中主義風格,屋頂坡度很大,有北歐建築的特點,又有點青年風格派的感覺。三個小窗小巧玲瓏,點綴下不顯的愣,有一絲異域風情的感覺。這裡是原大連市副市長康積惠的舊居。康積惠是土生土長的大連人,曾擔任碧流河水庫工程會戰指揮部總指揮。那是大連水利建設史上規模最大、線路最長的工程。真正讓他名震大連的卻是足球。他不僅是副市長,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球迷。1983年3月份,他擔任市政府秘書長,在起草年度工作重點時,他針對全國多支甲級球隊中都有大連人,而大連卻沒有一支甲級隊的情況,做出了「大連足球隊奮戰三年晉陞甲級隊」的決定。當年11月17日,大連足球隊如願地升入甲級隊,結束了「全國足球甲級隊中有大連人沒大連隊」的尷尬歷史,為大連足球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鳳鳴街145號

鳳鳴街149號這座簡約實用,凝重素雅的東方建築。此處是外科學家、遵義醫學院院長陳榮殿的舊居。陳榮殿出自醫學世家,1945年曾到美國波斯頓麻省總醫院進修麻醉學。解放後,陳榮殿響應沈其震的召喚,來到大連醫學院擔任外科副教授。大連醫學院的麻醉室便是由他在1953年創建的。

鳳鳴街149號

陳榮殿和齊友征兩家相臨不遠,關係處得非常好。陳榮殿的夫人叫張孝瑩,是醫學界名家張孝乾的妹妹。他們的兒子非常憨胖,小名叫「小胖」。「小胖」很不簡單,曾是海政歌舞團的小提琴手,以一曲《軍港之夜》唱紅的蘇小明曾是他的媳婦兒,論起來,鳳鳴街上最有名的媳婦兒要算是她了。

齊友征全家下鄉以後,陳榮殿一家跟隨著大連醫學院南遷遵義。這一走,他再未回過大連。1983年,陳榮殿在遵義病逝。1991年時,張孝瑩女士終是思念大連,特地返回鳳鳴街尋找齊氏故人。「淡雲孤雁遠,寒日暮天紅」,鳳鳴老街留下了居客無限的情懷。

李士豪故居

(鳳鳴街158號,劉新杉攝影)

2003年,我到青島工作,踏上青島的第一步我便感覺到了自己的童年。從此,我走遍了青島。自青島歸來,每到周末閑暇時,我便會來鳳鳴街散步。高爾基路因為有洋樓,因為有蔽日的大梧桐,所以別具風情。這道唯美的風景線也是國內少有,雖說是車流不斷,卻是異樣的恬靜,彷彿世外的桃源。與之相綿的鳳鳴街巷亦是這市野中的方化之地。每年初夏,槐花綻放,香飄長街,蟬鳴鳥唱,情侶相隨,正是人在畫中,畫在這城中一般。

有時,我也會在雨後漫步於此。每走一棟洋樓,便會用心品味,就像是品一壺老茶。我最愛在鳳鳴街尾徘徊,雖然說不出這建築是哪一種風格。我想那印記的美麗絕不是後天隨意的複製,沒有歷史的沉澱,你便不會惦記這裡。這建築彷彿就是慈祥的老者,他可以讀懂你的內心,也會幫這世人化解憂傷。走讀這鳳鳴老街恰似品閱一本書籍。很多人把這裡的房子叫做日本房,那不過是約定俗稱的概念。也有某些人說這是殖民的罪惡,那不過是無知的夷化。雖說解放前這裡住著日本平民,但卻似水一般平淡,怎會有罪虐?我們也都清楚地知道解放後在這裡生活的卻是忠貞的海南丟;當然也有很多身經百戰的將軍。這裡一樣書寫著海南丟的歷史,沒有海南丟怎會有這城市?

偶然看到鳳鳴街158號,為它的美麗所吸引,不免拍攝起來。叩門尋望,才從鄰人口中知道這裡是水利學家李士豪的故居。李士豪是大連理工大學土木工程系的創建者。年輕時,他留學美國,1939年回國在重慶中央大學水利系任教授。1946年5月,九三學社在重慶正式成立,李士豪便是其創始人之一。這年7月,李士豪到南京政府水利部工作。1948年底,解放軍兵臨長江,為支援人民解放軍渡江,他把長江水文地圖秘密交給了地下黨。翌年1月,李士豪便辭去了水利部的職務。在他辭職之時,一位地下黨員問他:「老解放區大連正創辦一所新型大學,很需要人,您是否願意去?」他便欣然答應。從此,他便成了大連人,為新中國的建設和發展付出了畢生的心血。「人到無求品自高」,這便是他一生的寫照。回首凝望時,我似乎感覺是天意讓我找到這些,我是大連之子!我亦想,這陳街故巷中還有許多龍井觀音掩藏,只是我輩尚未發現。

最後的遺產

一次偶然間,我又尋訪到幾處故居,其中便有鳳鳴街160號。這是座浪漫的法式風格建築,坡屋頂造型是分段式的屬於典型的功能主義,從他的煙囪可以想像得到裡面的功能分布。一層的坡屋頂和第二層坡屋頂錯落分開,煙囪的樣子非常經典,坡屋頂通過煙囪連接在一起,建築通過煙囪衝擊人們視覺。這既是一種表現手法也是它的一個特點。這裡是大連副市長宋志新舊居。抗日戰爭時期,他在山東參加了八路軍。大連解放後,他調到大連工作,曾任大連市合作總社主任,是旅大供銷合作商業創辦人之一。宋志新主抓的站前儲蓄所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先進經驗,被當時的旅大市委樹為各行各業學習的榜樣。

鳳鳴街160號

文革期間,宋志新曾遭到迫害。文革結束後,他擔任主管財貿工作的旅大市副市長。為滿足城市居民細糧、菜、肉、蛋的供應,他積極組織在城鄉建立集貿市場,發展個體經濟。他首先提出大連市商業現代化,並策划了富麗華、九州等一批現代化酒店和商場的建設工作。

鳳鳴街162號

鳳鳴街162號多少有點法國的浪漫,傳統坡屋頂加煙囪,窗戶又有些現代主義。雙屋頂是連接在一起的,採用六邊形與三角形的連接方式,連接的部分雖然有排水的渠道,但錯落分開和諧有序。為了更好的採光,窗戶開的較多,方形的門和拱形的窗形成了一定的對比。建筑前面呈90度拐彎,造型很美。這裡曾是原日報總編、科委主任曹林的舊居。今天的《大連日報》報頭字的由來也曾留有他的一段佳話。

1966年春節剛過,中國科學院院長郭沫若來大連考察,住在棒棰島。聽到消息後,擔任大連日報總編輯的曹林立即帶著編輯部主任洛鵬來到棒棰島,請郭沫若為《旅大日報》題寫一幅字。因為歷史的原因,郭沫若曾多次來過大連,對大連一直情有獨鍾,所以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這時,恰聞北京下了一場的大雪。「瑞雪兆豐年」,他不禁喜出望外,揮筆一氣呵成:

電自北京至,喜從天外來,報道京區大雪,尺厚積長街。萬水千山皆白,蠟象銀蛇競舞,玉宇絕纖埃。滿地瓊花放,旭日喚顏開。驅旱魃,除蟲害,登春台。豐年在望,公社人人喜滿懷。料想內蒙三晉,莽莽黃河一帶,農事好安排。身在大連港,高唱凱聲回。

一九六六年二月二十一日夜,得北京來電,報知北京大雪積厚盈尺,同人聞之莫不皆大歡喜。因成水調歌頭一首,書奉旅大日報社,請用以補壁。郭沫若

大連召開常委會議時,胡明便曾讓曹林當眾朗讀郭沫若題寫的詞章。郭沫若逝世後《旅大日報》報頭字正式啟用郭沫若題詞中的「旅大日報」字樣。1981年2月,國務院批准旅大市改稱大連市,《旅大日報》隨之也改名為《大連日報》。改名後的《大連日報》報頭字取用郭沫若題字「身在大連港,高唱凱聲回」中的「大連」二字,再加上原來的「日報」兩字。這就是《大連日報》報頭字由來的故事。

鳳鳴街164號,陳亮拍攝

鳳鳴街164號的窗戶非常獨特,讓現代人納悶的是山牆為什麼處理成三角形和六角形?細結表現的更為用心,如屋檐下的裝飾,樓頂的煙囪。這裡也曾住著聲名顯赫的人物,便是原大連市長許西。許西1938年參加革命,並加入中國共產黨,曾任新四軍三師保衛部副部長,負責陳毅警衛。1961年當選旅大市市長,還做過旅大市委書記。據回憶,許西家客廳迎門掛著陳毅親筆畫的蘭花,正面是周總理和他的照片。

文革中,許西受到多次批鬥。十一屆三中全會後,才徹底平反。他做市長的時候,曾經接待過很多中外名流,如李宗仁、尼泊爾王子沙阿等。

鳳鳴街166號

鳳鳴街166號比較獨特,材質是裸露的,未加裝飾,多邊形的平面組合豐富了它的立面,老虎窗很有特點,陽台像古城堡一樣,這裡是白介夫先生的舊居。1963年左右,化學所黨委書記兼副所長華壽俊同志調離化學所,便由副所長楊志宏主持工作。一次會上,楊志宏在談到即將調來的新黨委書記時,曾這樣戲言過:「白介夫很能幹,正如他的名字,介是二個人,夫是二個人,一個人頂四個人。」引起了大家哄堂大笑。

白介夫剛來不久,就遇上1964年的社教運動在化學所試點。他記人名字的能力極強,來所不久便幾乎能叫出大多數人的名字,而且待人親切,絲毫沒有領導者的架子。社教運動建設階段,白介夫冒著政治罪危險,讓有獨到見解的研究人員,在全所大會上去發表意見,並根據大家的意見,提出要形成兩條龍的設想,一條是高分子化學,一條是有機化學。

那年3月,錢學森來大連化物所工作,便是由白介夫親自陪同。他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方法給化物所工作人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在70年代,白介夫調離「化物所」後,大家都會自覺不自覺地想,如果白介夫還在管我們,我們這個所會是怎樣?

他果然那能力出眾,曾任北京市副市長、政協主席。2009年也曾回到大連參加化物所慶祝。想來他是來過故居的門前,這並竟是他生活過的地方。

鳳鳴街尾151號這二層方樓,日殖時期是個郵局,解放後成為中國人的住宅。鳳鳴街168號,民間稱作「將軍樓」。或許這裡曾經住過陳毅的夫人張茜和粟裕的夫人楚青。

後記:曾有人主張拆除這些他們認為是殖民烙痕的建築,不過大多數大連人能夠正視歷史,也有勇氣面對歷史,主張保留這些沒有罪惡的建築。這裡的建築幾乎可以完整的代表當時世界建築的發展的水平。歷史上大連人民遭受殖民的統治,但是大連人民從不屈服,建造大連的是老大連人,是幾百萬勤奮頑強的海南丟。老房子老街還有老人,是這個城市的記憶,是不該被遺忘的。沒有任何事物比它們更適合擔當大連城市文化根脈的代言者。對待老街和老房子,正如鞠平所言「應如善待老人一樣善待老建築」。許多大連人心中有這麼一個祈禱:「這條百年老街不應如天津街那樣寂寞無言,這條老街不應該以悲傷的心情淡然消逝」。

注釋:

[1]「和魂洋才」是日本明治維新時期福澤諭吉提出思想。

[2]張廣信(1918-1989)老紅軍,北京大興人,曾任八路軍總政治部黨校訓練班指導員。新中國成立後任瀋陽市公安局副局長,後調任大連公安局局長。文革時期遭受迫害,被關押六年之久。1972年任旅大市紡織局副局長,後任中共旅大市委紀律檢查委員會副書記,1989年病逝於大連。

感謝:

很多人為此付出貢獻, 要感謝滬上老韓、雲杉、同濟大學同學、廈門大學同學等諸多好人。

2012年9月大連出版社結集出版《記憶大連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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