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算什麼?吃吃吃治癒一切 | 訪談
下文是公眾號「
悅食中國
」對我,花邊君,也就是文中的侯俊謀的一次訪談。我回答了2017年我的生活,
花邊閱讀、花邊食堂
的一些問題,如果你覺得這個訪談有意思,請幫我分享給你的朋友們。侯俊謀:焦慮圍繞著我,鹹菜讓我安詳
侯俊謀答應接受採訪我們很驚訝,因為他特別忙。
這個潮汕人獨自料理兩個公眾號,其中「花邊閱讀」幾乎每天更新。他擁有大量固定粉絲,但壓力也非常大。
焦慮是他2017年的關鍵詞,一整年,他都在跟焦慮作戰。
這一年他還從居住了八年的衚衕搬去了樓房,並且升級做了爸爸。
「我終於理解為什麼那些父母曬孩子,每天早上起來你看她,她都跟昨天長得不一樣,你心裡想,
我靠又變了,
我要告訴全世界!」
過去的一年,他吃了幾十包潮汕鹹菜,他會用潮汕鹹菜繼續餵養焦慮和自己的下一代。
這段聲音很有趣,結尾還有你也許聽不懂的潮汕話。
潮汕人都重男輕女?不,我們的共同點其實是嘴刁
by 侯俊謀
我是潮汕揭陽人,現居北京。
人在外地,除了一口潮普經常被調侃之外,還免不了被黑過於精明、大男子主義、重男輕女……比如去年家裡添了個女兒之後,和太太外出時,朋友們總會故意問她:
「他一定會繼續逼你生二胎吧?潮汕人啊,沒兒子可不行。」
辯解,只會越描越黑,所以我乾脆保持沉默。
其實,不是所有潮汕人都重男輕女,也不是所有潮汕人都有商業頭腦,如果讓我來說潮汕人更有共性的特點是什麼,我倒覺得是,嘴刁。
不管男女老少,富貴貧賤,潮汕人對飯菜都十分挑剔。
只是,嘴刁,並不一定是挑食,只要是飯,你能吃下去的,潮汕人也可以,但,能吃下去不代表好,要讓一個潮汕人讚美飯菜可口難度係數很高很高。
攝影 | 平深
如果你想知道某家飯館好不好吃,問一個潮汕人就知道了,他說好的絕對差不了。而如果和潮汕人一起吃飯,千萬不要隨便問他對飯菜的意見,要是他剛好有興緻,決定誠實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很有可能會是一場災難。他們會告訴你這個菜炒老了,那條魚是死的,不新鮮……好好一頓飯吃成了批判大會,壞了胃口不值得。
這麼嘴刁的潮汕人卻都很喜歡一個簡單的小菜:
潮汕鹹菜。
小時候很多旅居海外的潮汕僑胞回到家鄉探親,回去時常常會帶上一些潮汕小菜,這其中就包括了鹹菜。攝影 | 平深
鹹菜在潮汕地區隨處都可以買到,超市、雜貨店、食品店、路邊攤……還有很多流動小販用車拉著一罐罐鹹菜沿街叫賣。
雖說在潮汕地區,以前很多人家裡都會腌鹹菜,但是水平分高低,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腌鹹菜的天賦。
好的鹹菜金黃晶瑩,酸甜酥脆,香醇爽口,消食開胃。
差的鹹菜就形式多變了,味道怪,色澤不好,有些甚至聞起來都有點發臭。我大舅是個腌鹹菜的高手,
大芥菜收割後,去掉老葉,洗凈,大棵的切成兩半,小的用整棵,放在日光下暴晒,軟化後加大量食鹽、南姜裝入大缸、大瓮里,密封
。用不到一個月,大舅就開始騎著自行車,拉著一罐又一罐到處叫賣,一賣就是好幾個月。得此便利,我家常年都有品質上佳的鹹菜。不過,小時候的我,對鹹菜,這個和魚露、菜脯合稱潮汕三寶的經典潮汕小菜,可沒有什麼好感。
每次吃飯前,當大人們說,這一頓只有鹹菜可以送飯吃,對我們這些小孩子來說,這和沒東西送飯的意思是一樣的。
那時,我的夢想之一就是長大了賺很多錢,天天大魚大肉,至於鹹菜,誰愛吃誰吃去,如果可以,我連它的味道都不想聞到。
和絕大部分小孩一樣,童年時我最喜歡的節日是春節,除了有紅包、新衣服,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潮汕牛肉丸、豬肉丸、蝦卷、魚舌、果肉、豬腳、魚、牛肉炒芥蘭、牛肉沙茶炒粿條、魷魚炒芥蘭、各種滷肉、春卷、蓮子羹
……偶爾,某位長輩心情好了,還會帶著我們去鎮里的大排檔吃一碗味道極度鮮美的餃皮湯
、斬十幾塊爽脆無比的普寧炸豆腐
……從初一到十五,你都可以有很多選擇,但最重要的是,可以完全和鹹菜絕緣。
大人會告訴我,肚子里塞了那麼多肉啊魚啊的,吃點鹹菜可以開開胃、消消食,然而我死也不吃。世界上有很多東西可以開胃,比如話梅、九制陳皮,為什麼非要吃鹹菜呢?一想到它,我的快樂都會少幾分。
我沒有想到,鹹菜有一天會成為我最喜歡的東西之一。
現在,鹹菜當然還和小時候一樣,有點咸,又有點酸。可是,
味道是舊的,感覺卻是新的
。以前討厭至極的東西,現在卻覺得別有風味,甚至無法割捨。你永遠不知道時間會給你帶來什麼改變。尤其是這兩年,人在北京,幾乎每次家裡來客人,我都會做一道和鹹菜有關的菜,
鹹菜豬肚湯、鹹菜燉鯽魚、鹹菜炒牛肉……
每次,這道和鹹菜有關的菜都會成為最受歡迎的菜之一,對於不少非潮汕人來說,鹹菜可謂是別具風味,吃所未吃。有一次,一位長輩來到我家,吃完後,有點不好意思地問我,能不能把鹹菜豬肚湯的做法告訴她。臨走前,我把家裡還剩下的幾包鹹菜也送給她,她高興得像中了彩票,念叨著帶回幾千公里外的老家,「驚艷一下親戚們」。
說起來,
鹹菜豬肚湯
也是我童年唯一覺得鹹菜很好吃的時刻。做法也非常簡單,把豬肚用鹽清洗掉表層的粘液,然後把裡層翻轉出來,撕扯去掉白色油脂,沖洗乾淨後倒入白酒、白醋揉搓浸泡,再次用水清洗。隨後,焯水,撈起瀝干後,再下一鍋冷水,放入豬肚、胡椒,大火煮開,文火燉兩小時,撈起切成條狀,重新倒入湯里,加切成絲的鹹菜、鹽略煮幾分鐘即可盛起食用。
記得有一年大年三十,父親從市集買回來一個豬肚,泡在天井的水桶里,然而,當母親回家後打算處理豬肚時卻發現它不翼而飛了。很快,我們發現,罪魁禍首是鄰居家的狗,這傢伙竟然偷偷把一個那麼好的豬肚囫圇吞掉了。
那個除夕,我們一家人吃團圓飯,雖然飯菜很豐盛,卻沒人忘得了那個豬肚。我們心裡多多少少有點埋怨鄰居沒看好自己的狗;埋怨狗不識相,品行不端;父親更是後悔自己太漫不經心。
後來,每次吃鹹菜豬肚湯,家裡總會有個人提起那個沒吃上的豬肚,只不過,漸漸的,心裡已沒有不滿,它成了我們共同的回憶和談資,
「哎呀,
那絕對不是一條普通的狗,真是太懂吃了
!」「可惜的是,沒有配上鹹菜,再好吃也有限啊!」
談到最後,我們竟然替狗考慮起食物的口味來了。
(感謝採訪對象提供圖片,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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