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亮自己的火把,也給別人帶去光明
讀經典的詩,拉家常的話,這裡是《雲瀧詩話》。
昨天,在微信朋友圈裡,清代大才子袁枚的一首小詩《苔》,驚艷了!我們先一起來看這首詩:
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
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明白如話,語淺情深,網友評價它是「一首孤獨了300年的小詩」。它的這次突然「走紅」,是在央視文化節目《經典詠流傳》的舞台上,鄉村教師梁俊和來自貴州山裡的孩子們一曲動情演繹,一下子驚艷了時光,溫柔了歲月,讓現場和電視機前的觀眾——淚奔了!
鄉村教師梁俊讓人尊敬,他紮根大山做教育,身上體現的正是「苔花」的精神,在白日不到處,綻放著青春的另樣風采;
大山深處的孩子們讓人感動,他們身上同樣體現著「苔花」的精神,雖然是像米粒一樣的小花兒,卻有著「也學牡丹開」的頑強力量。
梁俊老師說,他想通過這首詩告訴這群山裡的孩子們,「我們即使擁有的不是最多,但依然可以像牡丹花一樣綻放,我們不要小看了自己」。
說得真好!實際上,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從《苔》中汲取力量,因為我們每個人真正的成人、成才、成就,一定是道法自「燃」,點亮自己的火吧,也給別人帶去光明!
這不是袁枚的詩歌第一次讓人「驚艷」。
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健將,寫新詩《教我如何不想她》的劉半農先生,一次在朋友那裡看到袁枚的一首名為《雞》的詩,大為驚訝:「沒想到古詩中竟然有這樣的好文字!」也一起來欣賞下:
養雞縱雞食,雞肥乃烹之。
主人計固佳,不可使雞知。
養雞的人,總是想方設法讓雞多吃點,好養肥了吃它的肉;雞主人的小計謀當然不錯呀,但千萬別讓雞知道這事兒!
一首很辛辣的詩!說的是養雞的事兒,卻有著諷世的理兒。難怪會讓劉半農先生一見傾心呢!
袁枚的詩,驚艷的,不僅僅是國人。
歐洲文學大家卡夫卡,很偏愛中國的詩詞,他在給未婚妻菲麗斯的信中,至少有四次提到了袁枚。袁枚最讓他激賞的,是一首名為《寒夜》的詩,卡夫卡稱讚「這是一首值得回味的詩」:
寒夜讀書忘卻眠,錦衣香盡爐無煙。
美人含怒奪燈去,問君知是幾更天?
卡夫卡向未婚妻說道這首詩,是想藉此讓她理解自己熬夜寫作的習慣。他對這詩可真是讀得仔細,在信中對菲麗斯說:「你是否發現,詩中的女子是那位學者的一個女友,而不是他的妻子。」在卡夫卡看來,同樣是寫阻止詩中這位「學者」深夜讀書,情人和妻子的態度與方式是有差別的。
這一點,還真讓卡夫卡說對了。袁枚這裡寫的,的確是妾而不是妻。他也有寫妻子的詩:「老妻怕我開書卷,一卷書開百事忘」。其中的意境,與「美人含怒奪燈去,問郎知是幾更天」是不同的。
欣賞詩時注重文本的細讀,寫作詩時注重文字的錘鍊,從這點上,卡夫卡可謂是袁枚異域不同時的知音!
十四年前,我曾以《春墨寫性靈——袁枚的人生與詩學》為題,寫了碩士論文,當時只不過是為拿學位的「急就章」而已。但無論當時,還是現在,我始終認為,袁枚其人其文其學,確實是讓人百讀不厭的。
作為中國古典時代一位有著標杆意義的「終結者」,袁枚自稱「雙目曾被秋水洗,一生不受古人欺」,「六經雖讀不全信」,始終保持自己的判斷,從不人云亦云。
在當時學術界不歸漢便歸宋的兩大陣營對峙下,他既批漢學「疊床架屋」、「老生常談」,主張「學問之道,當識其大者」,又批判宋學「空疏」,倡導學術獨立。
他自稱「文學班裡訪子游」,一生爭取文學獨立的地位。作為一個喜歡遊山玩水的詩人,袁枚最喜歡用山來形容自己獨立蒼茫的人生姿態。像《獨秀峰》一詩:
來龍去脈絕無有,突然一峰插南斗。
桂林山水奇八九,獨秀峰尤冠其首。
三百六級登其巔,一城煙水來眼前。
青山尚且直如弦,人生孤立何傷焉?
在清代中葉,袁枚高舉「性靈」詩說的大旗,形成了「隨園弟子半天下,提筆人人寫性靈」的局面。所謂「性靈」,主要是在詩歌創作上由對外在形式的追求,轉向與內在性情的一致,不拘格套,師心自用。
但這種師心自用不是率意為之,而是經過千錘百鍊。作為一個對詩歌甘苦自知的詩人,袁枚非常懂得詩歌是一門語言藝術,他雖然倚馬才高,卻並不像一般人認為的那樣矜新斗捷,而是很下了一翻苦工。
當代文學大家張愛玲,在其《表姨細姨及其他》一文的開頭,曾引用袁枚一首《遣興》詩,覺得又好笑又佩服,下面的第一首就是。同時抄錄幾首,讓大家一起體會袁枚其人其詩其學的妙處:
愛好由來下筆難,一詩千改始心安。
阿婆還似初笄女,頭未梳成不許看。
但肯尋詩便有詩,靈犀一點是吾師。
夕陽芳草尋常物,解用多為絕妙詞。
倚馬休誇速藻佳,相如終竟壓鄒枚。
物須見少方為貴,詩到能遲轉是才。
清角聲高非易奏,優曇花好不輕開。
須知極樂神仙境,修鍊多從苦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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