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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險家與原住民

被譽為當今最無畏的英國探險家Benedict Allen或許是這個時代最後一位老派探險家了,他也因此頗受爭議。這位出版過十本探險書、拍了六部BBC紀錄片的人每次遠征都不帶衛星電話、導航設備,也不準備任何後援,他仰賴的除了自己的生存技能,還有對原住民與他們智慧的信任。

編輯整理 | 他者others

「在那些漫長的、危險重重的旅途中,我當然感到害怕,我覺得恐懼、無休止地質疑自己,但是說到底,如果我們要做的是對身心而言都很簡單的事,那不就人人都在做了嗎?在旅途中化險為夷,除了基本技能,你永遠需要一點好運,以及許多原住民好心的幫助。」Allen如此解釋。

有幾位原住民在Allen的旅途、生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讓他深受啟發,也始終在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Lucy

馬特賽斯人Matsés

生活地:亞馬遜盆地

// 穿越亞馬遜雨林 \

馬特賽斯人1969年才真正與外界接觸,美國國際語言暑期學院(Summer Institute of Linguistics)的傳教士完成了這項任務。數個世紀以前,歐洲殖民者曾描述和畫過馬特賽斯人,但跟他們沒有真正接觸。馬特賽斯人是半游牧部族,幾個世代以來在雨林中成功躲過了不少入侵者,淘金的、伐木的、開採石油的……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雨林更深處躲。他們也襲擊落單的開荒者,甚至搶奪他們的妻女。正是一位成功逃脫的女性為傳教士指明找到馬特賽斯人的方向。

我的馬特賽斯好朋友Lucy在我們認識時只有8歲,儘管年紀小,但她對雨林已經非常了解,總能利索地帶我到看似最不可能的地方找到我想要的東西。印第安納?瓊斯的那點知識與Lucy比起來實屬小巫見大巫。

Lucy對雨林中的植物了如指掌,也教會Benedict許多

Lucy和她的族人視雨林為家,這個看法讓我日後在雨林深處掙扎生存時有種突如其來的安心感。馬特賽斯女孩在生活中的任務與男性不同,她們多數時間負責採集而非狩獵,因此Lucy教我認識了許多雨林中可食、可用之物。穿越亞馬遜盆地時,我便一邊採集一邊前行。要知道,在那樣緊張的行程里我不可能為捕獵猴子而花很長時間設陷阱,更不可能追蹤它們。

我與Lucy一家一同生活時,也常與他們一同深入雨林狩獵,那時總會是由 Pablito——Lucy的父親領隊。我在日記里寫道:「Pablito斜背著一隻我不認得的大鳥,像是穿著一件披風。不一會兒他停下來,發聲回應雨林中某種動物的喊叫,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爬上一棵樹,邊爬邊告訴我他背上那隻鳥的名字,它是『Surnū』,也順手把它交到Lucy手上。她把鳥放在兩腿之間,默默無聲地拔毛。我拿出筆記本寫了起來。過了一會兒,Lucy放慢語速說,『Sur...nū』。她頭也不抬,就能知道我的想法與困惑,她總是如此,安靜、平淡、又讓人有些詫異地教會我許多。」

Lucy的父親Pablito與Benedict

我對這些細小的雨林經驗念念不忘。獨自身處危險時,救我於心智崩潰邊緣的往往也都是這些平淡、美好的記憶。想起這些來時,周遭的險境彷彿瞬間轉危為安了,似乎也是大環境中的某種能量從我腦海中的畫面里,認出我來。

今天的馬特賽斯人面對多重外來世界的困境,從巴西來的伐木工程和秘魯方向來的可卡因交易是兩大方面。我曾經的翻譯就在一次場面混亂的抵抗中慘遭殺害,至今不知兇手是誰,來自何方。

Kwazarane

辛巴人Himba

生活地: 庫內內區,納米比亞

// 骷髏海岸遠征 \

為深入納米比亞沙漠,尤其是為前往臭名昭著的骷髏海岸為期3個月的漫長旅途做準備時,我與辛巴人一同生活,我得向他們學習生存技能。

辛巴女人Kwazarane接納了我。我的帳篷里堆放著各種食物和應急用品,雜亂無章,但她毫不介意,每天,她放完羊後來帳篷里看我,再領我到她的村落中走走。

我對辛巴人的語言知之甚少,但她總能想出辦法為我解釋沙漠中的植物以及傳統用途。她認為這樣做我「就不會感到太過孤獨」。

Kwazarane是個堅強的女人,一開始認識她時也容易認為她是個沒有耐心的人

辛巴人是半游牧部族,三個月後我完成遠征探險,為自己竟能再次找到 Kwazarane和她的家人感到十分高興,猶如見到家人一樣。當時我牽著駱駝,疲憊又興奮。這一家人竟都從未見過這種沙漠動物,他們看到駱駝的興奮勁讓我重新體驗到了人情氣息。這是作為一個探險家最上癮的時刻了,當你在渺無人煙的荒漠中盤桓數日,在生命的極限邊緣持續掙扎後,再次見到自己的血脈,見到真心與綿密的情誼,會為你注入深刻的力量,下一次掙扎時刻,你就全靠緊緊抓住這些溫情片段,重返「人間」。

Amam Dirikogo

明打威島民Mentawei

生活地: 明打威島,印尼

// 草藥的魔力 \

Amam Dirikogo是個開朗愉快的傳統醫師。我在研究世界各地傳統治療手段時,他是我最重要的信息報道人之一,我們也成了好朋友。

我去過兩次明打威島,被當地人豐富的草藥知識所折服。這些知識不僅是藥理上的,還和當地許多靈性力量有關。我被他們關於和諧的哲學觀吸引,他們相信萬物有靈,認為一切都有力量,而要平衡這些能量,就得在日常生活中保持敬仰之心。一場單純的狩獵猴子的旅途也是一條複雜的能量平衡之路,出發前,列出所有會被他們打擾的性靈,從泉水中的氣泡到猴子全在其中,然後再小心謹慎地權衡利弊,最終才會上路。

明打威島民的傳統醫藥知識相當豐富,研究者對他們這方面傳統的關注仍然不多

很久以來,我一直以探險家的身份和視角觀察原住民,但是明打威島民為我打開了另一扇窗戶。我離開他們前,Aman Dirikogo的父親為我在大腿內側紋上一個紋身——歷時3個半小時。他告訴我,這個紋身意在讓人時刻意識到世間性靈的存在,森林裡的性靈也會認出紋身,不會傷害擁有它的人。

或許真是紋身的緣故,我對玄妙的世界有了更廣闊的接受度。

Tsend

查坦人,也被稱為馴鹿部族

生活地:在蒙古北部居無定所

// 穿越戈壁 \

我認識Tsend時,她幾乎已經完全失明了,艱難地過著傳統游牧生活。查坦人生活在蒙古北部和俄羅斯的圖瓦,有不少人是在蒙古徵兵時逃入圖瓦的。

Tsend不僅熱情地邀請我去她家——那是一個可以拆卸移動的帳篷,而且還願意與我說說她的薩滿身份。她的守護動物是烏鴉,所以她有一件用烏鴉羽毛製成的頭飾。薩滿鼓和這件頭飾都能幫助她進入薩滿的非尋常現實世界。她覺得(而且通常也是正確的),雙目失明對她和她的部族來說是一個信號——她擁有特殊視域與能量。

失明的老薩滿Tsend

當時我前往蒙古,準備徒步3000英里穿越這個國家。一天晚上,星星升起,我在Tsend的帳篷里,她為我準備了一場儀式,試圖請性靈幫助,預測我將在這場長達六周、包括獨自穿越戈壁的旅途中的運氣。

緩緩地,Tsend開始敲鼓,我們密切地注視著她。節奏感越來越強,Tsend旋轉,然後開始歌唱。一開始聲音輕柔,然後鼓聲慢了下來,但變得強而有力,彷彿是某種預兆。兩個男人坐在她腳邊,以防這個失明的老太太摔進爐火里。很快,我意識到她不再是個可親但奇怪的老人了,我感受到一種力量,我在微光中瞥見她的臉,雙眼緊閉,透露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平靜。她臉上的皺紋消失了,變得年輕、強壯,但卻並不與我們同在——她已經在守護動物烏鴉的帶領下,進入了薩滿的非尋常世界。

Tsend跳神暈倒之時

這並不是演出,也絕非把戲。我非常肯定在那個時刻,她離開了我們,或許是進入了她的某個意識層面,或許真的是進入所謂的靈性世界,但我確信正是在那裡,有著強大的力量守護我們。

至於我的旅途,仍舊是千難萬險,但總有轉危為安的美好結局。

Joel

瑙拉人Niowra

生活地: 塞皮克東部,巴布亞紐幾內亞

// 鱷魚疤成年禮 \

瑙拉人非常驕傲,他們生活在巴布亞紐幾內亞賽皮克內陸,完全被沼澤包圍。這些人認為自己與眾不同,是所有部族中最強大的,他們的鱷魚信仰在人類學界很是有名。瑪格麗特·米德曾到這裡研究過他們,她寫道:「對這些人來說,憤怒是件好事。」瑙拉人認為自己是偉大鱷魚的後代。或許這並不難理解,要在這片散發著惡臭的沼澤生存下來,如果不成為如鱷魚那樣出色的狩獵者是不可能的。另外,鱷魚強壯、具有超強的領土意識,不惜一切保護自己的孩子,這也像極了瑙拉人。

我在瑙拉人的Kandengai部落里,與Joel一同參加了成年禮。這項儀式旨在「使男孩變得如鱷魚一般強壯」,被外界稱為「鱷魚疤成年禮」。人們用竹子製成刀片在男孩的身上留下像鱷魚皮一樣的傷口印記,在接下來的六周里還要每天接受鞭打。

傳統儀式中的Benedict

一同接受成年禮的男孩們在這六周里呆在一間特定屋子裡。脾氣溫和、安靜的男孩Joel就與我一起,這讓我們成了非常親密的朋友。每天,屋外鼓聲響起時,我們就被領出屋子,接受鞭打。瑙拉人對這項血腥的儀式深信不疑。這場儀式對我的震動很大,可以說是創傷性的,我原本想在部落中生活更長時間,但最終選擇提前離開,回到現代世界療傷。

Joel在我離開前為我用蜥蜴皮做了一個手鼓,這樣我就能在任何地方都繼續敲鼓,聽到這個聲音,就能想起我們一起經歷的痛苦,想起我們與鱷魚一樣強大。他從不認為那樣六周的鞭打會造成心理創傷。

被鞭打中的Joel,背上是「鱷魚疤」

我能夠與他們一起接受這個儀式是一項莫大殊榮。他們之所以讓我參與的一個原因,是當地長老希望這一對他們來說極為重要的儀式被記錄下來。當時,傳教士們步步逼近,外來世界的價值觀也已經開始影響這沼澤深處的部落了。值得一提的是,有不少人認為這些影響也是對族人心智的考驗——訓練他們對信仰與文化更強烈的認同。

瑙拉人的語言里沒有「再見」一詞,他們本來不懂分別為何物,但在過去30年中,不少年輕人一度選擇走出沼澤,孩子們也去學校讀書了。他們視我為最初一批離開他們的人之一。2017年初,我為BBC拍片再次回到當地與他們重聚。也是在那時,他們告訴我,族人也已經有不少都回來、重新接受在外人看來極為殘酷的鱷魚疤成年禮了。這些人似乎在出走的時間裡漸漸意識到,沼澤地深處才是家園。他們也告訴我,如今這項儀式舉行的時間,也會配合學校假期,讓孩子們既能去上學,又能成為鱷魚的後代。

瑙拉人驕傲、堅韌,今天,許多出走現代社會的年輕人也漸漸重新回到部落中

或許可以說,他們才是真正經受住了考驗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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