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之殤(一):從洪仁坤到洪秀全的「光輝道路」
洪秀全(1814—1864年)原名仁坤,小名火秀,廣東花縣人。其父洪鏡揚,是當地的「保正」,家裡「薄有田產」。洪仁坤七歲入本地私塾讀書,十四歲考為童生,此後連續4次,一共經歷十七年,未能考上生員。史載洪仁坤一再落榜期間,不止一次「做館」當私塾師。1837年洪仁坤第三次落榜。這個一向自視極高並被族人寄予厚望的讀書人,精神、心理受到很大打擊。據稱回到家裡即大病一場,「死去七日」「還魂」後,「俱講天話」。對於這次「魂游高天」,從今天社會心理學角度來看,有以下幾種可能:一是再次失敗使其痛苦煎熬;二是無顏面對家族父老;三是在思考下一步如何改變人生。
1842年,洪仁坤打起精神第四次應考。不幸的是,他再次落榜。一起落榜的書友馮雲山出於對科舉考試的極端不滿,又從星相術角度看出洪仁坤「多異相」、「有王者風」,極力鼓動他扯旗造反。馮的勸說,符合他此前大病中的幻覺,於是便斷了科舉仕進的念頭,決心造反,開始向周圍的人宣傳上帝封他為「太平天王大道君全」,命他「時或稱洪秀,時或稱洪全,時或稱洪秀全」。從此,洪仁坤改名為洪秀全。
而從洪仁坤改名為洪秀全,則充分反映了洪秀全本人的「個人理想」:秀全拆開,是「禾(吾)乃人王」,既然我通過科舉考不上秀才,我就乾脆造反做人王。而做了人王,不但可以實現「等我自己來開科取天下士」,還能夠「手握乾坤殺伐權」——確實,這正是洪秀全「走上革命道路」的初衷。
以洪秀全為教主的拜上帝會的創立,其主要思想理論來源是鄉村傳教士梁阿發編寫的通俗佈道書《勸世良言》。它並沒有全面、系統地介紹基督教教義,而又不時援引中國儒家觀點來印證《聖經》。不過,它所涉及的一些神學知識,諸如天父全能、耶穌救贖、獨尊上帝、不拜偶像、天堂永樂、地獄永苦等等,卻被洪秀全及馮雲山借用而且不斷發酵。並以此為基礎,創立以他為教主的拜上帝會。從製造迷信開始,進而逐步加緊控制信從者,接著就發動造反,奪取政權,建立地上的「天國」。從這一過程看來,洪秀全所創造的拜上帝會類似於一個政治性邪教。而在具體操作過程中,洪秀全則通過以下幾個步驟和方法來實現其宏大的「政治抱負」和「人生理想」:
首先,宣揚救世主下凡,統治全國乃至全世界。洪秀全宣稱,「天上至尊老人已命令全世界之人歸我了,世間萬寶皆歸我有的了」;他奉天父天兄之命,下凡做人神合一的「萬國獨一真主」。
第二,世界末日論與造反做官論相結合。1850年5月,他說得到上帝啟示:「在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我將遣大災降世,凡信仰堅定不移者得救,凡不信者將有瘟疫,有田無人耕,有屋無人住。」信的人則「日日有衣有食,無災無難」。到1851年永安突圍時,則進一步大開支票、封官許願,凡踴躍作戰的,「大則封丞相、檢點、指揮、將軍、侍衛,至少亦軍帥職,累代世襲,龍袍角帶在天朝」。
第三,通過造神運動,強化精神控制。洪秀全從宣傳上帝賜他寶劍、印綬開始,繼而在玉璽上自稱「洪日」,是普照天下的紅日,要求跟從者盲心盲目迷信。楊秀清、蕭朝貴從他的迷信宣傳中得到啟發,先後創造了十足巫師式的天父、天兄下凡。還經常將他傳達「天意」的歪詩,寫在鵝黃緞上,張旗放炮掛出來。此類行徑,是不斷自我造神,以加強對太平軍官兵的精神控制。
第四,打著平等幌子,實現全面裹挾。為更進一步控制會眾,做大做強「事業」,洪秀全還制定了整套條規、措施,進行人身、家庭、財物的全面控制。造反之初,他要求入會者「賤售家產」,將「田產房屋變賣,易為現款,交給公庫」,賣不掉的舊房屋則放火燒掉。於是,一人參加就要全家參加,互為人質,沒有退路,都成為過河卒子。不久之後,每佔領一地,就以鳴鑼集中「講道理」的辦法,將活著而又沒有逃跑的百姓,不論願不願意,悉數收編為太平軍,實行徹底的裹挾。收編之後,凡是財產沒有全部交出者,「即是邪心,即為妖魔,其罪極大」;超過二十一日背不出天條,兩次無故不聽「講道理」的,都是嚴重違反禁律的大罪;凡是不願做馴服工具的,發牢騷說怪話的,都視為「妖心未化」;凡是違反天條、命令的,視為「變妖」,上述種種罪名的處治,都是斬首。其他許多天條、禁律,包括夫妻同宿,遇檢點、指揮以上官轎不跪道旁,聚會喧囂,私議軍事,聚集飲酒,剪髮剃鬍刮面……都是「斬首不留」。對於「反叛通妖」的,更是處以「點天燈」、「五馬分屍」極刑。
一條通往洪秀全個人理想的光輝道路就這樣鋪就了。
只是可惜的是,為了實現其個人的政治野心和改朝換代的宏大理想,中國大地再次付出了數千萬人生命的殘酷代價。
洪秀全以一介落第書生,奮而提三盡長劍,本可效宋祖之功,驅韃虜於中原,復中華之天下,但因其起事之初,便懷著「吾乃人王」的政治野心,可謂秉心不正;又藉助「邪教裹挾」的不正當方式,雖然在初起事時少遇抵抗,發展較為順利,但是,無論其本人還是其手下將領,由於目光短淺,享樂在前,不經磨難,無遇挫折,是以一旦入主「天京」,便開始忘乎所以,爭權奪利,內鬥不斷,終成曇花一現而為天下人恥笑。以此觀之,「人間正道是滄桑」,成大事者必遭大難,建大功者必經久磨。以朱元璋為例,其自幼遭家難,少長遁空門,再以行腳僧而遍歷南北,並經數易其主,歷十數年征戰,方建大功;再以近代我黨為例,建黨後經二十餘年發展,易黨首數位,始有毛公出山,再經井岡山「五剿」,二萬五千里「長征」,又歷「八年抗戰」,「三年內戰」,始能定鼎天下,成百年之功。實際上,我黨在建政過程中,毛澤東和其麾下多數將領亦與洪秀全諸將一樣,出身「泥腿子」,依靠「農民兄弟」打江山,然而我黨所以能緩圖徐進而建立新中國者,實於革命過程中經歷艱難挫折,經過長期學習借鑒、思考積累並不斷改正錯誤、修正道路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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