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技為藝·梅蘭芳的「反差美」

作者翁思再，華東師範大學研究員，京劇學者，劇作家，資深媒體人。

劇作有《大唐貴妃》《玄奘出關》《道觀琴緣》等。

2008 年起受邀在《百家講壇》主講「梅蘭芳」「伶界大王譚鑫培」等內容，聲情並茂，再現伶界風雲人物的傳奇人生。

梅蘭芳有一種獨特的「反差美」。

他在舞台上扮演的是女性，陰陽顛倒，還要創造美，大家可以想像它的難度。

京劇的特點，九個字：虛擬性、寫意性、程式化，這同西方寫實的舞台藝術完全不同，京劇是不能用自然主義來表現的。

例如西洋的話劇，舞台上表演一艘行船，真的要做一艘小船，人坐在船裡面。然後船下面有八個輪子，用人把它推出來，然後用鼓風機吹長綢吹出波浪來，這叫自然主義的表現，它的觀念是寫實的，讓觀眾看到一切都是真的。

但京劇不是，《打漁殺家》是京劇中著名的劇目，它怎麼表演行船呢？

舞台上沒有船，也沒有水。兩個演員在台上，行走的時候，一高一低，不就是有波浪了嘛！船行的方向，碰到的風雨等等情況，完全是靠舞蹈來表現。這時候就體現演員的基本功了。

演員和演員之間比什麼？就是基本功。

梅蘭芳是怎樣運用技術和藝術來塑造女性形象呢？

梅蘭芳創作過一些歌舞並重的戲如《上元夫人》《嫦娥奔月》《天女散花》等等，一邊歌唱、一邊舞蹈。他用舞蹈的型態，舞蹈的程序和技術來表現女性的美，既看到女性的婀娜多姿的美，同時也看到我們京劇的技術。

比如，他在《天女散花》里，把民間的長綢舞引到京劇裡面，長綢很長，不能落地，不用棒子只用手耍，形成的波浪，體現天女在散花。這是很難的技術。他一邊表演這繁複的動作，一邊還要唱，

唱的節奏還不能慢，在這種節奏下一字不落，字字清晰、字字飽滿，傳達到觀眾的耳朵裡面。這就是梅蘭芳用他的技術來表現女性，表現男演女的反差之美。

梅蘭芳的聲音，是男人通過訓練塑造出來的女性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有什麼優勢呢？因為女性的聲音雖然好聽，但力度不夠，男旦訓練出來的歌喉，往往更有力度，更渾厚，更整體。

你們不妨去聽一聽梅葆玖的戲，旦角裡面最美麗的聲音。這樣的藝術最好聽，因為它有一定的表現力。

為什麼要讓男性演女性呢？男人比女人的體力好。

像這樣的表演，要跳、要轉，他的控制力和彈跳力都要靠肌肉，男性的身體素質要比女性好一點，所以在表現這路戲的時候，梅蘭芳比女性更有優勢。以梅蘭芳為代表的男旦，是京劇寫意藝術的特色。

如何讓腳步輕盈呢？這就要從小練習，拿大頂，一練就是幾十分鐘，通過這樣的艱苦訓練，人的重心就高了，走路才會很輕，所以去看京劇就是看這種基本功。

梅蘭芳的美，是人工的美，是靠汗水、靠堅韌不拔的練功練出來的。

再講講梅蘭芳的蘭花指，梅蘭芳創造了五十幾種蘭花手指的形象，我這麼伸出去，你分不出是男是女，但我這麼伸手（蘭花指），你就覺得我是女性了，所以梅蘭芳是人為地來塑造女性。

梅蘭芳的蘭花指非常好看，曾經有一名蘇聯演員，看過梅蘭芳的表演後，一定要到後台去看看梅蘭芳的手，正面看、反面看，也沒看出特別的地方，但表演起來就是好看。

本期編輯丨花尚君審 校丨相 松

北有百家講壇·南有揚州講壇

十二位名師大家，帶你領略藝術境界！

本文選自《藝術十二講：藝術與人生》

白岩松等丨著

東方出版社丨出版

「揚州講壇」，為中國最高層次的文化大講壇之一，設於星雲大師捐建的揚州鑒真圖書館內，每月兩場公益講座，旨在弘揚中國傳統文化，服務建設人文家園。主講者多為星雲大師親自邀請的兩岸四地甚至海外的文化名家，講者多元，均為各領域的專精者；講題開放，海納百川，內容遍及社會、歷史、哲學、文學、經濟、軍事、醫學等各個方面。自2008年開講以來，幾乎場場爆滿，深受大眾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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