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有輛大軲轆車
有過那麼一段歷史。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激情與迷狂做伴,奔突與徘徊為伍。長達10年或許更多時間。
我們,一批當時的所謂「知識青年」,躬逢其時,被一股腦兒地「指引」到了「廣闊天地」里。
這裡,是一本老朋友們合作撰就的書,作者均為1968年8月與9月,從首都北京被遣往3000里外原內蒙古自治區呼倫貝爾盟莫力達瓦達斡爾族自治旗農村插隊落戶的中學生。那會兒,我們中間年長的20歲出點兒頭,年幼的剛剛15歲上下。
40多年如白駒過隙。而今我們多已跨越花甲,且從不同崗位退休。
然而,莫力達瓦的難忘經歷,卻每每縈繞於懷。我們以為,青春棲居之地,即為永世故鄉,誠哉斯言。
從去歲2011秋末,到今年2012開春,大家相約著,要出本送給自己也送給友人更送給後代的文集。翻箱倒篋找尋資料,搜索枯腸鉤沉記憶,促膝圍坐彼此啟發……委實有點「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味道。
終於得以奉獻到各位手中的這本書,來自25位作者的手筆,雖說不能盡如人意之處尚多,我們卻極感欣慰。
是那種歷經久遠驀然撿拾起一件與自己乖違多年之珍貴舊物的愜意。
有人說,留戀往事乃是一個人步入衰老的徵兆。有無道理無須管他。
也有人說,我們這個民族是個健忘的民族,連幾十年前的真實歷史,都沒有多少人能講明白,一再地「失憶」卻不自知。這話則頗有見地。
好在今天不僅是我們,還有許多人在用不同的方式,療治民族的健忘與失憶。一個民族,一個自視了不起的民族,當然不該患上健忘失憶。
當年與「知識青年」一詞相關聯的另一個人人都弄得明白的辭彙,是「老三屆」。「老三屆」是中國社會對公元1966年正在中學就讀的高中與初中各3個年級的學生約定俗成的稱謂。文化革命爆發,這批13至19歲的少年,中止學業及升學,滯留校園兩三年之久。後來他們陸續被分配到天南地北的農村、農場、工礦和部隊。據稱,全國中學的「老三屆」當在1000萬人上下。
當時,國家人才奇缺,培養這樣一大批中學生,已屬不易。而那1000萬人,保守點兒估計,也得有個八九成,是下鄉或回鄉插隊了。僅僅在莫力達瓦一個偏遠的旗縣,就有北京和浙江兩地的眾多知青下去。北京到莫力達瓦的知青,有個準確的數字,是2588名。
我們這書,收入的是莫力達瓦達斡爾族自治旗騰克公社下面的兩個生產隊——怪勒生產隊與前霍日里生產隊——部分北京下鄉知青的文章。
無論是對此次各自新寫的文章,還是對各自希望收入的當年書信、日記、詩作,都全然不曾商定和預設一個杠杠。沒有「宗旨」,沒有「前提」。不管是40年前的文字以及今天的回憶,皆取其自在而來的原生態。也許就是這樣的方式,才具備對歷史負責的態度,才能給後世留下一些不摻水的「乾貨」。
讀者盡可以透過這本書里的每篇文章,以及將這些文章組合一處所提供的散點透視,找到點兒您期待讀到的內容。
看歷史,本當有其多角度。不管出自什麼樣的良好願望,去對歷史「格式化」,都不一定可取。您說對么?
我們的一生,經過了幾番的改天換地。現在的青年人已然很難想像那時節發生在父輩身上的故事。單表一樁,有的年輕人30好幾了還不成家,這倒沒什麼,嘴裡說出的理由可是會嚇人一跳:「還沒玩兒夠吶。」
……其實我們那會兒,也不是沒有屬於自己的輕鬆和浪漫,尤其是趕著達斡爾山鄉特有的、由牛或馬挽行的大軲轆車,吱吱嘎嘎地顛簸在林間或者草甸子上,將一路上瘋長的青草,軋出些深深淺淺的轍痕,那心情才叫棒呢。
那時的浪漫,豈一個「玩」字兒所能涵蓋。
哦,天邊那方水土,載著我輩前行的那輛大軲轆車,還在么?
(註:《歲月轍痕》是1968年由北京前往內蒙古自治區呼倫貝爾盟莫力達瓦達斡爾族自治旗騰克公社怪勒村與前霍日里村插隊知識青年們共同完成的一本回憶錄,2012年付梓。這是關紀新老師撰寫的該書「代前言」——《天邊,有輛大軲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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