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斗(現代故事)
齊紹華在某市一個廠里當了幾十年工人。當年結婚時申請婚房,廠里正好有一批,只不過論資排輩後,好樓層都被人挑走了,剩下一套底層的沒人要,齊紹華資歷淺,便只好要這套。
沒想到過了幾十年,風水輪流轉,街道變繁華了,他這套宿舍成了寸土寸金的門面房。開個小店混混日子,遠比在廠里三班倒好。因此90年代廠子搬遷到郊區後,他就辦了個病退,又去工商局辦了個體戶營業執照開了家小店,每天聽聽收音機,喝喝茶,櫃檯後坐一天,倒也自得其樂。
齊紹華有個女兒,叫齊慧瑩,這一年已經16歲了。他妻子去世得早,齊紹華既當爹又當媽把女兒拉扯大,對女兒很是疼愛。慧瑩很喜歡養寵物,只不過城裡養個寵物很麻煩,得辦不少證,每年還得交檢疫費什麼的,齊紹華不准她養。
有一天關店門時,慧瑩突然說:「店裡怎麼有隻小狗?」齊紹華聞聲看去,卻見櫃檯下蜷縮著一隻小狗,還是只金毛,哼也不哼一聲,安靜地躺在地上。他正要把這小狗趕出去,慧瑩卻招了招手,小狗馬上搖著尾巴跑過來。見到這小狗這麼聽話,慧瑩愛不釋手,非要養著不可。齊紹華對女兒也是視若珍寶,以往不養小狗也就算了,現在這狗自己送上門,再不讓她養,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便答應讓她先養兩天,若是有人來找就還給人家。
只是養了十幾天也沒人來找。街道老太太倒是上門了,說養了狗怎麼還不辦狗證?再不辦證就叫打狗辦來了。養了十幾天,齊紹華對這小狗也養出了感情,不忍心送打狗辦,便辦了個狗證,算是正式養下了。他女兒給這狗取了個洋名叫傑米里,誰知這名字卻苦了齊紹華,舌頭不管怎麼打卷也發不出音,就掐了個尾音叫阿里。小狗倒是聰明,讓它叼個拖鞋什麼的,不管叫傑米里還是叫阿里,都會應聲過來,除了不會說話,簡直和人沒什麼兩樣,齊紹華也不覺得養狗讓人生厭了。
又過了兩個月,一個鄰居突然神秘兮兮地來找齊紹華,說:「老齊,你女兒好像在談男朋友了。」女兒還在讀書,齊紹華最怕的就是女孩子談戀愛影響學習,連忙詢問究竟,鄰居說看到他女兒上個星期天和一個社會上的小青年勾肩搭背地在街上走。等女兒回來,齊紹華忙問她是不是有這回事,慧瑩倒毫不否認。齊紹華氣得半死,「你還是個學生,首要任務是學習。」之類的話說了千遍萬遍,但女兒總是當耳旁風,齊紹華這才感到「女大不中留」這句話簡直是至理名言。父女倆吵得不歡而散。
等女兒剛走出家門,小狗晃著尾巴過來了。若是平時,齊紹華倒也開心,但這時心情鬱悶,又沒人可以傾訴,便把小狗當成人把事情講了一遍,又說:「阿里,那個男的要是敢上門,你就幫我把他咬出去!」小狗睜大了眼,不停晃著尾巴。
第二天,慧瑩居然哭著回來了,問她出什麼事了,她卻不肯說。天黑了,慧瑩又準備出門時,齊紹華堅決不同意,執意問她事情的經過,為什麼半夜還要出門。慧瑩開始仍然不說,後來沒辦法,便說:「阿東受傷了。」那個社會男青年的名字叫馬建東,齊紹華一聽,便更加不肯了:「看,跟人打架打傷了吧?不準去!」慧瑩哭著說:「不是的,是被怪物咬傷的。」
原來這個阿東,前一天晚上從歌舞廳回來,路過一個拐角時,突然看到黑夜裡有兩點紅光,有個人壓低聲音問:「你是馬建東么?」他以為是熟人,剛應了個是,突然從陰影里撲出一個怪物,鐵爪鋼牙,在他身上一陣撕咬,把他嚇得魂飛魄散,拚命叫救命。等周圍的人聞聲趕來,卻只見他滿身是血,倒在了地上。送到醫院後,醫生說外傷不少,看樣子是狗咬傷的,但全都是皮外傷,並不礙事,只不過身上要留些疤而已,倒是狂犬疫苗要打不少針。
聽說是被狗咬傷,齊紹華頓時就想起昨天對阿里說的那通話了。可是扭頭看看這小狗,小小的一隻,只會晃尾巴,能把一個男青年咬成那樣實在難以置信。慧瑩一定要去見那馬建東,齊紹華沒辦法,心想探探病也無可厚非,只不過堅持要陪著她去。
到了醫院,全身包著繃帶直挺挺躺在床上的馬建東剛看見慧瑩,就像見了鬼一樣尖叫起來,拿枕頭擋住臉說:「我不見了,我不見了。」把慧瑩弄得莫明其妙。他這個樣子,醫生也說不要刺激他,慧瑩只好不和他見面。過了一陣子,馬建東傷好出院了,慧瑩又去找他,誰知他一聽說慧瑩要來,嚇得掉頭便跑。他本是個小混混,平時看見大姑娘,沒事都會上前搭訕,現在卻似乎變了個樣,連他那些狐朋狗友都覺得奇怪,就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馬建東心有餘悸,說剛到醫院,被縫好了傷口,又被打了幾針,半夜,麻藥勁頭過了痛醒過來,突然覺得有個人按了按他肩頭,他睜眼一看,卻見床邊站著一個臉上長毛的怪人,雙眼灼灼放光。他嚇得想叫卻又叫不出來,卻聽那人說:「今天只是給你個小教訓。你要再去找齊慧瑩,下一次就沒這麼客氣了。」馬建東嚇得屁滾尿流,忙點頭答應。那個怪人淡淡一笑,轉身出去,卻見他身後長了一條尾巴,簡直和狗一模一樣。聽完這故事,他那些狐朋狗友全都起鬨,說肯定是編的。但馬建東等他們起鬨完了,說自己本來也以為是做了個噩夢,早上護士來查房時,突然驚叫道:「誰把狗帶進來了?」原來,前一天拖得很乾凈的地上,現在竟是一個個黑黑的狗爪印,應該是腳底踩上的炭灰,一直通到馬建東床頭。而馬建東的病號服肩頭,也有這麼一個爪印。如此一來,借他一個膽他也不敢去見慧瑩了。
這件事也傳到了齊紹華的耳朵,齊紹華卻嚇得比馬建東更甚,心想阿里難道是妖怪不成?沒過多久,正好城裡又掀起打狗運動,見狗就打,他就對慧瑩說,與其讓阿里被活活打死,不如把它送到鄉下去謀條生路。慧瑩哭了一陣,別無他法,只好同意了。齊紹華把小狗帶到鄉下,送給一個老鄉,便回來了。
過了一陣兒,那老鄉進城見到齊紹華,順口說起小狗。老鄉說這狗真是怪,有一天,村裡人見它趴在灶膛前,竟是在吃燒紅的木炭,鄉間一個老教師見了大驚失色,說:「這是蝸斗啊!」大家紛紛問他蝸斗是什麼,他說這是古書上記載的一種神獸,出處在《白螺天女傳》上,長得像一條金毛小狗,但是會吃火炭。還說神物不能養在家裡,盡量及早放走為是。鄉里人有點迷信,聽了這話,便把這小狗放了,後來也不知到哪裡去了。至於吃火炭,那老鄉說也是聽人說的,當時有人覺得奇怪,把燒著的木炭拿到小狗嘴邊,小狗卻也沒吃,到底是不是如老教師說的神獸蝸斗,就只有天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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