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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八卦:還原真實的邱弘濟:丘處機


邱天師為何會頂替薩天師?歷史上的丘處機,在道教中的地位,遠比《射鵰》中描述的要高。

上回說到《長春真人西遊記》和《西遊記》的關係,其實有聯繫的除了內容,還有名字。

《西遊記》中,出現過「邱弘濟」「丘弘濟」兩種寫法,不僅在不同版本,即使有的同一版本中,也出現「邱」「丘」混用的現象。

《長春真人西遊記》中也有這種現象,丘處機一會被稱作「邱師」,一會是「丘師」。北京白雲觀供奉丘處機的大殿,就叫「邱祖殿」。

傳說是有段時間,因為避孔夫子的名諱「孔丘」,就把「丘」加了個耳朵旁,成了「邱」。後來孔夫子威信下降,避諱現象逐漸減輕,於是出現了「邱」「丘」混用的現象。直到清末民初,詩人邱逢甲倡議,並以身作則自己改為「丘」,但仍有不少邱姓族人習慣了,才正式分為「丘」「邱」二姓。

《長春真人西遊記》與《西遊記》成書時間,正是避諱逐漸模糊的元明時代,且佛道兩家,本身對儒家講究沒那麼在乎。

那麼看來,邱弘濟就是丘處機無疑了,那為什麼丘處機頂替的是薩守堅,而不是張、葛、許三位中的一位?

還得從道教門派分別說起。

自張天師立教,傳至宋朝,道教逐漸分為南宗北宗。

南宗開宗祖師為北宋張伯端,就是《西遊記》里送給朱紫國皇后帶刺貞操帶的紫陽真人。

紫陽真人張伯端

北宗開宗祖師,自然是丘處機的師父王重陽了。

南宗主張修命為主,先命後性,煉丹實腹,自詡傳承老莊時期的丹道;而北宗主張七分性三分命,修心為主,借鑒了禪宗修行方法。

張伯端和王重陽都奉劉海蟾為師(對,就是戲金蟾、砍樵娶老婆的劉海,現在變成了妹子的一種流行髮型),這就非常尷尬了,修行功夫哪家強?

年畫《劉海戲金蟾》,看這銷魂的齊劉海!

最終使南北二宗重歸統一的,是元朝道士陳致虛。陳致虛精通儒釋道三教,紮實的基礎理論使二宗皆佩服。陳致虛本為南宗,可當時北宗是元朝皇帝欽點的國教,在北方基礎深厚,信徒廣眾,甚至已經滲透到南方。陳致虛為了實現二宗融合,不惜降低自派祖師的身份,承認張伯端是王重陽晚輩,才讓二宗信眾都接受自己。

所以張伯端在《西遊記》中連個天師也沒混上,只能當個做貞操帶的,地位和女兒國賣毓婷的如意真仙差不多。

86版《西遊記》紫陽真人造型,手裡金光閃閃的就是金聖宮娘娘的貞操帶

是,你猜對了,薩守堅的派別,屬於南宗。

其他三位天師,在南北宗分流之前,所以沒有中槍。如果《西遊記》的創作,有全真弟子參與的話,那麼被拿掉的,只能是薩守堅了。

不過自宋以來,民智漸開,再搞什麼降龍伏虎、騰雲駕霧、呼風喚雨、點石成金那一套,已經沒人相信了,所以歷史記載,王重陽、丘處機他們,都是思想性極強的哲學家,神秘色彩已大大降低,幾乎很少有關於王重陽或全真七子的神話傳說流傳。

薩守堅還趕上了神異能起作用的末尾,他師父之一的林靈素,就非常擅長搞呼風喚雨那一套,迷惑的宋徽宗神魂顛倒。所以薩真人會有《咒棗記》、《碧桃花》等神話故事流傳,才被奉為四大天師。

參與撰寫《西遊記》的全真弟子,也是極有學問的,一般有學問的都要臉,沒有神話出處的,也不好意思生編一個出處。所以不好公然把王重陽、丘處機列為神仙,可是又想抬高自己的祖師怎麼辦?

那就從上古仙人中找出處咯!好在《道藏》中記載浮丘公也和張、葛、許三位天師並列,那就用浮丘公的「丘」代指丘處機的「丘」吧!

不過丘處機雖然沒有神仙顯靈等「神跡」,所作所為可比大部分有「神跡」的神仙高明多了。當時丘處機名聲隆盛,南宋、金、蒙古都來拉攏,不過丘真人潔身自好,不願成為政治鬥爭的棋子,誰家相邀都不回應。直至蒙古勢大,導致戰火連綿,百姓死傷無數、流離失所。面對這種情況,丘處機才決定「西遊」,回應成吉思汗的邀請。

當成吉思汗向丘處機問長生不老之方時,丘處機回答「只有衛生之方,無長生之道」。成吉思汗雖然略感失望,但依然有大智慧,不僅沒有冷落丘處機,反倒由「真人」改稱「神仙」,並詢問「衛生之方」。丘處機乘機把「止殺」思想灌輸給成吉思汗。成吉思汗有所悟,不再虐殺俘虜,並且減少了出兵的次數。後世乾隆皇帝題聯贊曰:萬古長生,不用餐霞求秘訣;一言止殺,始知濟世有奇功。

成吉思汗問道丘處機

成吉思汗感激丘處機傳道,賞賜他許多金銀財寶,可丘處機分文不受。於是成吉思汗許諾,全真教可以在任何地方、調用蒙古的一切財力修建道觀。為弘揚道教,丘處機最終在北京選址,修繕金國毀於戰火的太極宮,成為北方道教中心。因丘處機道號「長春子」,太極宮也就改名為長春宮,後來尹志平為了表示對師父的尊敬,在長春宮原址供奉丘處機像,又叫邱祖殿,而在旁邊另建修行宮觀,起名白雲觀,就是現在中國道教協會的辦公地點。白雲觀位於北京西便門白雲路,交通方便,門票也不貴,對道教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參觀下,邱祖殿、七真殿(供奉全真七子)至今尚存。(不是旅遊廣告)

北京白雲觀邱祖殿

PO主小時候看《射鵰英雄傳》,對丘處機並沒有什麼好感,認為這老頭武功低還事兒多,不明白郭靖為什麼對他那麼尊敬。後來讀書漸多,了解了丘真人真實事迹,方知這是一位大宗師、大智者!

可惜全真教後幾代弟子,並沒有繼承丘處機的才學。

金庸先生小說中,說丘處機武功不如金輪法王,出處源於元朝的佛道大辯論。其實丘真人只是在金庸小說里替弟子背了鍋,因為佛道大辯論的時候,丘處機已經逝世。

這場辯論,全真教以當時的掌教李志常為首,辯論主題是:老子到底有沒有化胡為佛。和尚輸了,和尚信道;道士輸了,道士歸佛。本身李志常學問精湛,辯才也不錯。可惜佛教祭出開掛的天才兒童八思巴——就是金輪法王的原型。

八思巴像唐卡

此次辯論,全真教輸得一敗塗地,派去參加辯論的十七名弟子被迫當了和尚。

當然這也不能賴佛教太霸道,實在是全真教被成吉思汗封為國教後開始上天:拆除佛教寺廟、焚毀佛經、搗毀佛像,野蠻行徑比得上當今綠教了。可別忘了,人家蒙古本來是信佛的,好在蒙古開國皇帝都是明君,沒有採取專制手段,而是來了一場「費厄潑賴」,讓兩家公開辯論,公平競爭,最後投票定輸贏。

這段歷史,也就是《西遊記》中車遲國鬥法的原型了,@李天飛大話西遊 老師講的很詳細,不再贅述。

不過八思巴雖然聰明,也只能怪李志常他們那批弟子太駑鈍,如果王重陽祖師親上,或馬鈺、丘處機健在,佛教未必能贏。

八思巴是密宗代表,前面咱們也說過,「射鵰五絕」中的歐陽鋒,也代表密宗。王重陽本身是道教,南帝段皇爺的大理國,立國之本是佛教禪宗,志國之方是儒教,「一陽指」更是取自《周易》。所以王重陽以道教先天功加上一陽指能剋制歐陽鋒的設定,大概也是金老先生認為結合了儒釋道三教的王重陽,如果和八思巴同一時代,必定能剋制密宗吧!

其實想想也是,王重陽、丘處機那樣的大智者,又怎麼會做出禁毀佛教,給自己引火上身這樣的蠢事!

雖然全真弟子有學問,但很顯然不會炒作IP。薩真人出名,就得益於IP炒作,才躋身四大天師。全真弟子能做的,只能在《西遊記》中暗搓搓的改上一筆,還怕被人吐槽,不敢直書祖師爺的名字。同時怕得罪薩天師的支持者們,就把薩天師弟子王靈官捧到一個很高的地位,李天王的兒子哪吒、木吒都敗在猴子棍下,這王靈官卻能和猴子斗個不分勝負,實力在西遊系統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了。

但這伙暗搓搓的道士又不想讓王靈官風頭過盛,於是在「通天河」劇情中,用了王靈官前身「王惡」吃童男童女的典故,又用了諧音「靈官」的「靈感」大王來命名這位妖怪,算是又貶了一下。

而正是由於全真道士們這種特性,又想給自己翻案,又不願意篡改史實,只能把車遲國的道士寫成成精的老虎、野鹿、山羊等禽獸,撇清跟神仙的關係。所以,表面上看,車遲國是在抑道揚佛,實際上是道士們在偷偷抹消掉自己的黑歷史。

幾百年後,紅極一時的薩真人也變得寂寂無聞,風頭都被他弟子王靈官搶走了——看來老百姓都愛小鮮肉。但「丘處機」這個IP,又經過金庸先生妙手,重新活了過來。並且優劣勢都有著符合史實的體現,除了行俠仗義、古道熱腸外,給人最深刻的,大概就是沒有調教好逆徒楊康,這跟史實中,丘處機沒有調教好自己弟子,致使自己故去後弟子飛揚跋扈,詆毀佛教,引禍上身,且又輸了比試,是一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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