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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陳興:靈犬

狗說

 狗說

劉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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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犬

記得小時候,家裡養過很多次狗,但印象都不深,到現在基本都淡忘了。

唯有一次刻骨銘心的經歷,以致後面二十多年都沒有勇氣再去養狗。

那是我十歲生日前夕,父親突然問我想要什麼禮物。我一下愣住了,這情形平常可是不多見的。

我想要的東西很多,但家裡條件有限,必須要一件有意義的禮物。便說想養一隻小狗,一來是個玩伴,二來可以看家護院,父親肯定不會反對。

於是父親打聽好了誰家有剛滿月的小狗,便帶著我到鄰村去買。

主人家跟父親也算熟人,就一起喝茶聊家常,讓我自己先去狗窩看看。

狗窩裡一共有六隻狗崽,都在爭先恐後地吃著奶。母狗是一隻黑色田園犬,正在哺乳期,凶性十足,不讓人靠近,我只得遠遠的觀察。

幾隻狗崽,看模樣已經快滿月了,都吃得圓滾滾的,很是可愛。

唯有一隻,身體遠比其他幾隻瘦小了一圈。

它幾次想要吃奶,都被其它幾隻擠落下來,一連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母狗也不理會它,任它趴在窩邊「嗚嗚」哀鳴。

我於心不忍,走近幾步,輕聲喚它,它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我與它眼神相接,頓時心裡一震。

它身體雖虛弱,眼神卻清澈透亮,與其它幾隻呆萌懵懂的眼神大不相同,有一種直通心靈的感覺。

它聽我喚它,居然掙扎著想向我爬過來,卻被大母狗一爪子給摁回去了。

我想去抱它,但懼於大母狗的威嚴,只得進屋去叫父親和主人家來,說我選好了,就要那隻個頭小的。

父親和主人家一看,都愣了一下。父親壓低聲音對我說:「這個狗兒,吃奶的力氣都沒有,怎麼養得活?你再選個壯的!」

平常我是很怕我父親的,這次卻不知道為何,感覺這隻小狗與我似乎有緣。就犯倔勁了,只想要這隻小的。

父親在主人家面前也不好發作,點了根煙在一邊抽。主人家也來勸了我幾句,我也不肯,只好都依了我。

主人家把小狗抱給我,父親給他錢,他卻不收,說不一定養得活,送給我算了。

抱到家後,我趕緊拿來早上吃剩的蒸紅薯,取了個大的,剝去皮加上溫水,搗成稀糊糊,拿碗盛著放在小狗面前。

小狗急忙用舌頭舔著吃,粉紅色的小舌頭一伸一吐的,十分可愛。它可能餓得急了,紅薯糊糊也香甜可口,一口氣就吃了一半。

吃了東西,它精神好了一些,開始用眼睛四處打量,換了新環境,又不見了媽媽,感覺它心裡很是害怕。

看了一會兒,只對我還算熟悉,就抬起頭看著我,朝我「嗚嗚」地叫喚。我把它抱起來,一邊撫慰一邊仔細打量。

它是個小母狗,還沒開始長牙齒。骨架還算正常,就是非常的瘦,倒顯得四肢修長,面目清秀。全身烏黑的毛皮,只有四隻爪子是白色的。

唯一奇怪的是,別的小狗叫聲都是「嗷嗷」或者「汪汪」,它卻只會「嗚嗚」的叫,於是就暫且給它取了名叫「嗚兒」。

我找來個沒用的舊提籃,墊上草和破布,給它做了個小窩。

正在忙中,年邁的奶奶從隔壁走過來,看見了「嗚兒」,突然氣沖沖的把我一頓罵,說「嗚兒」身體黑四爪白,是孝狗,對家裡人不利。把父親也一頓罵,要他把「嗚兒」送走。

我當然不肯,急得快哭了,再三爭辯說迷信不能信。幸虧父親和母親是讀過書的人,對這個迷信說法也是不以為然,見我非常堅持,就都勸奶奶算了。

終於「嗚兒」就正式成為我們家的一員。

頭幾天,「嗚兒」剛離開母親,十分膽小,也不大適應新家,一有動靜就躲在門後縮成一團。

我就總把它抱在手上,給它抓痒痒,給它弄好吃的。它一看到我就高興地直搖尾巴,只跟我親,別人想抱它就不肯。

於是我就每天帶著它,形影不離。每當有好吃的,自己都捨不得多吃也要分給它。去學校也帶著它,上課的時候,它就偎在我腳邊,不跑也不叫,讓同學們十分羨慕。

經過兩個月的悉心餵養,「嗚兒」不但活下來了,還長得特別好。個頭雖然不大,但身輕體健,烏黑的毛髮很有光澤,一雙清亮的眼睛特別有神。

「嗚兒」非常通人性,我高興的時候,它就陪著我在後山或河灘嬉戲,跟著我找樅菇、追兔子、撲螞蚱玩鬧,好像永遠不知疲倦;我不高興的時候就陪著我坐著發獃,故意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笑。

「嗚兒」什麼都好,但就是膽子非常小。

有一次我跟別村的小孩鬧矛盾了,爭著爭著就動起手來。

我沒他高大,一時打不贏,很想「嗚兒」上來幫幫忙。

「嗚兒」卻嚇得都不敢近前,只遠遠地圍著團團轉,急得「嗚嗚」直叫。

最後我打輸了,心裡很是窩火,坐在河提上生悶氣。「嗚兒」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聳搭著耳朵湊到我身邊,想偎著我又怕我不理它,進退不安的樣子。

我看了它的模樣,氣就先消了一半。想想它畢竟是個小女生,膽子小也是應該的,誰叫我平時慣的呢。

歡快的日子轉眼就過了幾個月,「嗚兒」漸漸長大了。出落得四肢修長,體態輕盈,跑起來像風一樣輕快,一雙眼睛越發清亮。

這時候它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不每天粘著我,也跟別家的狗玩在一起。有時候天都黑了也不見回來,非要我喚幾遍才遲遲歸來。

我偶爾跟母親抱怨了幾句,母親卻笑了,說等我長大就知道了。

又過了一陣子,「嗚兒」又不怎麼出去玩了,食量卻大了起來。給它的一盆食物吃完了,就巴巴的望著我,我就只好又分一半給它。

看著它的肚子一天天隆起了,我又跟母親說起,母親仔細看了看「嗚兒」,說它肯定懷崽了,於是就每天多備了些吃的給它。

想想不久它就會下小狗崽,可把我高興壞了。帶著它玩鬧的時候也很小心,不再跳岸越溝,盡量不再去危險的地方。

村子裡有一戶人家,養了一隻大狼狗。狼狗不同於田園犬,體型大了一倍,對肉食的需求比較大,一時滿足不了就會咬食雞鴨貓之類的小動物,鬧得很厲害。

於是主人家就用一根鐵鏈把它栓在院子里。

狼狗失去了自由,性格越發暴躁,每天就對著過往的行人撲躍,扯得鐵鏈「錚錚」直響,那血紅的眼神非常恐怖。

那戶人家門前是我上學的必經之路,每次路過,我和「嗚兒」都不敢玩鬧,只加快步伐,一溜煙地跑過去。

意外總會在不經意見出現。

一天下午,天氣非常晴朗,我放學後和「嗚兒」追鬧著回家。

一時高興過頭,走到栓著狼狗院子的門前才想起來,心中一慌,剎不住腳,一跤摔了個仰八叉。

狼狗早就聽到腳步聲,伴著狂吠,一個撲躍,「砰」地一聲,居然掙斷了鐵鏈。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張血盆大口直向我臉上咬來,腥臭的垂涎已經滴在了我臉上。

只聽「咚」的一聲悶響,狼狗被什麼東西撞得一歪,沒有咬中我,我趕緊爬起來一看,居然是膽小的「嗚兒」。

它發了瘋一樣地擋在狼狗的身前,第一次發出「汪汪」的狂吠。

狼狗哪裡把它放在眼裡,一口就咬住「嗚兒」的前肩,「嗚兒」也一口咬住狼狗的耳朵,死活不鬆口。

狼狗發了狂,咬著「嗚兒」的胛骨,搖著腦袋,將「嗚兒」左右摔打。

我見了,一邊大哭,一邊找根竹棍狠狠敲打狼狗的腦袋,竹棍敲成幾片,狼狗卻似渾然不覺,就是不鬆口。

終於,狗主人聽到聲音出來,拉住狼狗項圈,呵斥狼狗鬆口。狼狗凶性大發,哪裡肯放。我顧不得那多,壯起膽子上前,用竹棍去撬狼狗的嘴,狼狗還是不放。我也發了狠,把竹棍往狼狗喉嚨深處猛力一紮,狼狗慘叫一聲,終於鬆了口。

我顧不上說話,抱起鮮血淋漓的「嗚兒」就跑回家,哭著叫母親給它看傷,母親看了,說前胛骨都咬碎了,治不好了。

我一時腦子一片空白,嚎啕大哭起來,抱起「嗚兒」,瘋了似的跑到村上赤腳醫生開的小診所,求醫生給它治治。

那年頭,人都缺醫少葯,何況一隻狗?任憑我怎樣請求,醫生都不給治,也治不了。

我只得抱著「嗚兒」回到家,給它擦去血跡,把傷口用布包好,去廚房盛了些飯菜給它。

「嗚兒」聞了聞,卻吃不下,我把它摟在懷裡,眼淚「叭叭」地直往下掉,「嗚兒」不停地舔著我的手,似乎在安慰著我。

突然「嗚兒」一陣抽搐,掙扎著站起來,幾個肉團掉在了地上。它流產了。

它舔了舔那幾個快要成形的孩子,神情恍惚,發出「嗚嗚」的低鳴。一旁的我,早已哭成一個淚人……

第二天一早,我去看它,它卻不見了,問父母,都說一早就沒見。我又瘋了似的到處找,卻都沒有它的身影。

最後我坐在我們最常玩耍的後山頂上,一聲一聲哭喊,嗓子差不多都喊啞了。

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樹林的另一邊。

是「嗚兒」。我趕緊跑過去,真的是「嗚兒」。它瘸著腿,身體靠著樹,非常虛弱,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我抱著它的頭喜極而泣,它舔著我的臉,偎在我身上。我想抱它回家,它卻掙扎著不肯,只用濕潤的眼睛獃獃地望著我。

我趕緊跑回家,盛了些吃的,飛快地跑上山來。

「嗚兒」卻又不見了,而且是再也不見了。任憑我怎樣呼喚,它都沒有再出現……

後來聽老人說,動物在快死的時候都會找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靜靜的死去。

可想而知,我們最後一面,「嗚兒」忍受著多大的傷痛來見我。

而我,心裡總感覺它沒有死,經常一個人坐在後山上發獃。

盼望著哪一天,它又會出現在樹林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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