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實戰？這是研究武術實戰問題必須首先弄清楚的一個大前提

什麼叫做實戰？這是評價任何一種武術能否適應實戰要求，及其在實戰中的作用之優劣，必須首先要弄清楚的大前提。如果這個大前提錯了，不論進行怎樣的論證，所得出的結論，都註定是錯誤的、荒謬的，這是毫無疑的。

對於這個大前提，我們中華民族的先人早在幾千年前就下了正確的定義：「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孫子兵法-始計第一》)，是說只有直接關係到生死存亡的鬥爭才叫做實戰。又曰：「兵者詭道也」，「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同上)，這裡講了實戰的特點，在實戰中決不會，也不允許由某一方或雙方事先設定了時間、地點、分組和交戰規則，並各自遵守，再找個裁判來裁定勝負。經過幾千年來無數實戰的歷史檢驗，證明這些定義是完全正確，永遠正確的。

在冷兵器時代，武術是作為軍事技術而存在的。進入火器時代後，國外武術轉變為一種競技體育，如拳擊、柔道、跆拳道、自由搏擊等，國內也有人搞了所散打(不是傳統武術的散打)，即所謂對抗性比賽項目。很明顯，所謂對抗性比賽項目，並不符合上述對於實戰的定義，比賽輸了不過是拿不到金牌，不會輸掉性命，因為有規則和裁判的保護，至於意外事故，非對抗比賽項目也會發生，故對抗性和非對抗性比賽項目，沒有本質的差別，都屬於競技體育，而非實戰。至於各項目規定的技術動作，真正練過中國武術的人都知道，許多規定技術動作是從根本上違反實戰原則的，而決定輸贏的主要是體能，是力量和速度，是「有力打無力，手慢讓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關學力而有為也」(王宗岳《太極拳論》)。所以比賽就是比賽，而不是真正的實戰，更不是唯一的實戰。

真正意義的實戰只有三種，一是軍事鬥爭的實戰。在冷兵器時代結朿之後，國外那些主要靠力量和速度贏人的武術，當然要遠離戰場，只能作為一種競技體育而存在了。但中國武術完全不同，是兵法與拳法的統一，「凡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孫子兵法-兵勢第五》)，是說指揮大兵團作戰同指揮小部隊作戰，乃至單兵作戰，道理都是一樣的，都是把整體效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故中國武術不僅是攻防技術，而且是兵法拳，智慧拳，而武器裝備越先進，越需要能夠把握戰爭全局和高度智慧的指戰員來掌握。

因此，在冷兵器退出戰場的主要地位之後，中國武術作為軍事技術的屬性並沒有改變，而在冷兵器與火器交替時代的清代，恰恰是中國武術發展的巔峰，流傳至今的優秀拳種大多產生於清代，特別是產生了王宗岳、武禹襄、李亦畬的太極拳經典和武禹襄所創經典太極拳，實現了兵法與拳法之高度完美的統一，使「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孫子兵法-謀攻第三》)這一用兵的最基本原則，成為人人可行的單兵戰術，而普通士兵也不難成為將軍，「人不知我，我獨知人，英雄所向無敵，蓋皆由此而及也」(王宗岳《太極拳論》)。至少，中國武術的三條最基本的原則，至今一直都在用，是中國人軍事鬥爭的制勝法寶。首先是後發制人的原則，戰爭的性質也是一陰一陽，正義必勝，中國的兵法和拳法都不是殺人術，而是止殺術，殺人者終將被殺。其次是後發先至的原則，是戰略上後發制人與戰術上先發制人的辯證統一，「彼不動己不動，彼微動己先動」(武禹襄《太極拳解》)，就是事先作好充分準備，而決不打第一槍，一旦敵人首先發動進攻，我立即進行有效還擊，並掌握戰略主動。還有制而不傷的原則，戰爭的根本目的在於解除敵人的武裝，而不必完全消滅其肉體。而武術作為軍事技術本身，在現代戰爭中「雖無預於大戰之技」(戚繼光《紀效新書-拳經捷要篇》)，卻也向更適應現代戰爭的實戰需要發展，如太極拳中就有徒手對手槍的實戰技法，還有很多情況下，戰鬥發生在某些不適合使用火器的場所，如人員密集的場所、過於狹小的空間、彈藥庫等，太極拳都是最適合的實戰武術。

二是民間防身的實戰。為什麼民間防身也同樣屬於真正意義的實戰？因為同樣是直接關係到生死存亡的鬥爭，特別是近些年來發生在許多國家的恐怖襲擊，就是主要針對平民的，其嚴重程度甚至超過正面戰場。而在那些深受恐怖襲擊之害的國家，從未有過用洋拳防身和與暴徒搏鬥的報道，因為那些洋拳並不適合實戰。試問，當你走在街上遇到突然襲擊，暴徒會把時間地點事先通知你嗎？會問你的性別、年令、體重，練什麼拳的嗎？會按某個項目規定的技術動作向你進攻嗎？可見，那些所謂對抗性比賽，與實戰完全是兩回事。而中國各家武術無不強調技擊意識的訓練，即遇到突然襲擊的快速反應，太極拳則把這種訓練發展到身知的高級階段，「在身則不知身之舞之，足之蹈之，所謂一氣呵成，捨己從人，引進落空，四兩撥千斤者也」(武禹襄《太極拳解》)，也就是在完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情況下，遇到突然襲擊，身體自動作出正確反應，把對方擊敗。再看前述太極拳實戰三原則，在民間防身的實戰中，更為普遍而具體的適用。只有後發制人，才符合法律和道義；只有後發先至，才能做到既保證合法，又能確保自身安全；只有制而不傷，才能保證不會防衛過當。

三是切磋技藝的實戰。有人一聽說中國武術講究點到為止，就誤以為不是真打，一定不會有危險，殊不知這條約定俗成的規則只對武德高的人有約束力，口稱點到為止，一動手就跟你拚命的人也不少見，但也有的人不是故意傷人，而是功夫不到，手上沒有分寸。所以點到為止不僅是武德，而且是真功夫，不是想做到就能做到的。學中國武術，首先要練上出手見紅的功夫，才有資格談點到為止，太極拳也是如此，如果是冷兵器時代，你就可以上戰場報效國家了，但在民間防身、切磋還不可以。必須做到「槍扎留一寸，拳打留一分」，即在快速進攻，突破對方防守，拳腳或器械與對方身體的要害部位似挨非挨之際，突然停住，要練上這種點到為止的功夫，比練出手見紅的功夫難度要大得多，需要的時間也要長得多。所以在這個階段，師父會要求徒弟寧肯挨打，也決不許還手，因為你既有出手見紅的功夫，別人打你一頓沒關係，打不壞你，你一還手就有可能出人命了，叫做"不會打架學打架，學會打架不打架」。但點到為止還不是最高境界，更高的境界是讓對方心服口服和以知為度。如果雙方都是一流的高手，只要剛一接手，甚至還沒有接手，就已經分出了勝負，這時即使有許多人在場，只要其中沒有與他們層次接近的，也看不出來誰勝誰負。所以民間切磋也屬於真正意義的實戰，前輩們常說「傷人容易制人難，制人容易服人難，口服容易心服難」。

如果說，所謂對抗性比賽項目屬於廣義的實戰，那倒是可以的。但廣義的實戰中，還有防止意外事故傷害的實戰、與疾病作鬥爭的實戰等，因為這些實戰也都是直接關係到生死存亡的鬥爭，實戰性遠遠高於任何比賽。

當然，包括太極拳在內的中國傳統武術習練者，直接參加所謂對抗性比賽項目，並有獨特優勢，是完全能夠做得到的，但不應該是為了證明什麼。在我熟悉的武林朋友中，就有一位完全用傳統武術獲全國散打冠軍的，他是在報名後才開始研究散打比賽規則的，而且他是一位醫生，練傳統武術也是業餘的，參加比賽只是玩一玩，所以取得成績後也並不張揚。

至於現在仍有許多人誤以為中國武術不能實戰，特別是誤以為太極拳不能實戰，那是好事，是太極拳的一大優勢，是中國武術的一大優勢，「故善戰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故其戰勝不忒」(《孫子兵法-軍形第四》)，別人認為你不能實戰，練各種武術的人都願意找你試手，你的實戰功夫就提高得更快，技術和經驗也會更全面，豈不更好？相反，別人都認為你厲害，怕被你打傷了，沒人陪你玩了，豈不掃興？

同時，中國傳統武術如果走上比賽化、專業化的道路，中國武術的實戰作用也就不存在了，當然這是不可能在大多數人身上發生的事情。中國武術發展的大方向不能變，也永遠不會變，高手在民間，高手在業餘，軍人和老百姓之間沒有界限，戰爭的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於民眾之中，如果中國人人習武，家家成為武術世家，中國軍隊的戰鬥力必將進一步提高，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步伐必將進一步加快。(詳參拙著《英雄所向無敵一一太極拳的現代實戰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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