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運動與癌症

「Physical activity」一詞，常被翻譯為「運動」、「體育活動」，但這不準確，因為除了刻意的運動鍛煉，日常生活工作中的身體活動也是「physical activity」。現在醫學界開始將其翻譯為「體力活動」，這樣就準確多了，但是卻不符合國語的用詞習慣。我還是用「運動」，但是大家要知道，這也包括日常的體力活動。

1929年，針對心臟病發作的治療，醫學期刊《Medicine》上的一篇文章提出了如下建議：「護士應指導病人盡其所能地減少體力活動，例如自己進食、自己坐起來。並敦促病人至少花六周，最好是八周或更長時間，絕對卧床休息。

這個建議，在很長的時間內成了心臟病發作治療的標準，直到1995年當我作為實習醫生在心內科輪轉的時候，每一個心肌梗塞的患者都有這麼一條醫囑：「絕對卧床休息」。

如果哪個醫生讓病人從床上坐起來，甚至下床走一走，就是犯了大錯。

但是，從1950年代開始，越來越多的高水平研究證實，這麼做是錯誤的。長時間絕對卧床帶來了許多嚴重問題，如感染、免疫系統功能紊亂、血栓形成等。卧床是為了減輕心臟的負擔，讓心臟得到足夠的休息，結果卻相反，心臟變得更弱了。

而儘早進行合理的康復運動，卻可以使心梗病人的心衰發生率、死亡率顯著下降，康復速度和效果也明顯改善。

多項研究指出，運動康復所帶來的好處與藥物治療和支架治療相比效果不差，有些研究結果還顯示運動康復獲益更高，如果考慮到經濟支出，運動康復更有優勢。

2015年，相關指南建議，對於8小時內無胸痛、心衰、心電圖新發改變或心梗標誌物進一步升高的心肌梗塞患者，應儘早進行運動訓練指導。

1929-2015，80多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內，有多少心臟病發作的患者在絕對卧床的「關愛」中喪失生機，我們不得而知。這是醫學認知發展的過程，我們不能因為站在前人肩膀上就認為前人不如我們高，但要知道，對於運動的認知發展，是如此之難。

用運動來獲得健康的道理，古代就有相關的認知。但這種建立在經驗和直覺基礎上的認知，很容易受到干擾。至今還有人宣揚「生命在於靜養」，「不要跑，不要跳，要緩緩地活動」，「烏龜不動活千年」。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人們開始更加關注運動與健康，開始了一場新的運動浪潮。科學家們也熱切地投入到相關研究之中，研究成果也越來越多。工商業順應並推動了這個潮流，形成了百億美元的大產業。

迄今，已經有高水平研究證實，體力活動有如下的好處，無論是對於普通人還是癌症患者：

改善心肺功能

降低罹患嚴重心臟疾患的風險

增加代謝率，促進熱量消耗

增加肌肉力量

降低膽固醇水平

強化骨骼

有助於控制血糖水平

增加肌肉量，控制體重

增強免疫系統功能

促進積極樂觀的情緒

減輕壓力、焦慮和抑鬱

減輕疲乏

有助於改善睡眠

提高生活質量

對於運功與癌症防治關係的研究，比心臟病晚了幾十年，直到1980年代才有體力活動預防癌症的系統研究。其實，早在1920年代，就有兩項研究顯示，「繁重肌肉活動」對預防癌症可能很重要，只是沒有引起人們的重視。

直到進入21世紀，才有確切的研究證實運動可以預防癌症。2016年，《JAMA Internal Medicine》發表了迄今最高水平的研究依據，該研究對144萬人平均隨訪11年，證實運動可以顯著降低13種癌症的發病風險。

著名醫學雜誌《柳葉刀》曾通過研究指出，2008年全世界估計有530萬人死於缺乏運動，這個數字甚至超過了死於吸煙的人數（500萬）。2014年世界衛生組織則估算，每年全世界因缺乏運動致死的人數高達320萬人，而且還在迅速增長。約有6%心臟病、7%的第二型糖尿病、10%結腸癌和乳腺癌與缺乏運動有關。

與不健康的生活方式、高體重指數、蔬菜及水果攝入量低、吸煙飲酒一起，缺乏運動被並列為五大癌症誘因之一。

同時，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研究驗證了癌症治療期間運動的價值，甚至有學者提出，將運動作為癌症治療的標準選項之一。現有研究證據有力地表明，在癌症治療期間，運動不僅安全可行，而且有意想不到的價值，例如改善身體功能、提高生活質量、夠緩疲乏感、減輕化療副作用、增加化療完成率，甚至有研究證明，運動本身就有治療癌症的作用。

在癌症積極治療以後，運動的價值仍然巨大。除了能改善健康，還能降低癌症複發的風險。已經有數十項前瞻性研究證實，運動可以降低癌症的複發風險、延長生存期，涉及乳腺癌、結直腸癌、前列腺癌和卵巢癌。

今天，雖然體力活動在癌症治療和康復方面的應用還有許多研究要做，但腫瘤學家幾乎普遍認識到，體力活動對正在接受治療或已完成治療的人都是有益的。不幸的是，這些信息還沒有被廣泛地傳遞給最需要的人，包括病人和醫生。

以前，當癌症治療以後的病人問我有何建議的時候，我經常不知道如何回答，現在，我有了一個非常棒的建議：積極地進行體力活動，把身心健康調整到最佳狀態，用盎然的身體生機來遏制體內可能存在的癌細胞。

在隨後的幾篇文章中，我將會和大家一起學習一下癌症治療以後應如何運動。

2018.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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