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的摯友——掌起厲志山

2013年6月5日，北京匡時國際2013春季藝術品拍賣會在北京國際飯店會議中心舉行。這次拍賣，為紀念張大千先生仙逝三十周年，特意斟選了張大千各個階段精品，以表達對大師的緬懷和致敬。在拍品中，有兩件同一上款「志山」的作品，引人注目。一為1965年所作的寫意白荷，以書入畫，清新淡雅，很好地表達了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君子品性。其款識云：君子之風，其清穆如。乙巳三月寫似志山仁兄畫家法教。大千張爰三巴摩詰山園。鈐印：大千唯印大年、大風堂。另一為1969年所作潑寫兼施氣象萬千的《雪山圖》，其款識云：己酉開歲，寫祝志山庚兄七十大慶。大千弟張爰同客美洲。鈐印：蜀郡、張爰印。

張大千《雪山圖》

張大千是中國近代繪畫史上的「全能大師」，於人物、山水、花鳥、魚蟲、走獸，工筆、寫意無所不能，無一不精。他早期專心研習古人書畫，特別在山水畫方面卓有成就。後旅居海外，畫風工寫結合，重彩、水墨融為一體，尤其是潑墨與潑彩，開創了新的藝術風格。徐悲鴻讚揚他是「五百年來第一人。」

張大千愛荷之高潔，一生畫荷無數，不斷推陳出新，形成了馳名中外的「大千荷」。他在居住的庭園內，開闢池塘，遍植荷花，每當花開，賞荷寫生，常樂而忘返。大千畫荷，早年多水墨寫意，胎息於八大、石濤、青藤、白陽。1943年敦煌歸來後，他的荷花中便融入了壁畫的金碧輝煌。五六十年代以後，則又變成潑墨潑彩的面貌。張大千對自己的荷花很看重，1933年參加在法國巴黎波蒙博物館舉行的「中國近代繪畫展」並被該館收藏的作品是《荷》，1949年贈送毛澤東主席的也是《荷花圖》。1963年10月，張大千在美國紐約的希爾艾德勒畫廊舉辦畫展，畫展中巨幅六屏通景荷花被美國《讀者文摘》雜誌以14萬美金的價格被收藏，創下當時國畫售價的最高紀錄。拍品中的寫意白荷畫於三巴摩詰山園，三巴摩詰山園是指他在巴西所築的莊園。1954 年，張大千由阿根廷遷往巴西，在聖保羅市附近的牟吉鎮購土地二百二十畝，計劃建一個純粹的中國式園林定居。因為牟吉二字恰好與我國唐代大詩人、山水畫家王維的字「摩詰」諧音，就將自己的園林取名為摩詰山園。三巴原是古地名巴郡﹑巴東﹑巴西的合稱，相當今四川嘉陵江和綦江流域以東的大部地區，在此則借用特指巴西。

張大千宴請厲志山的菜單

張大千的山水從摹古入手，仿石濤和八大惟妙惟肖，能以假亂真，令當時很多大收藏家、鑒賞家傷透了腦筋，丟盡了面子。他在赴敦煌後畫風一變，開始創作了大量寫生記游作品，別有情趣。1957年，59歲的張大千突患眼疾，畫風趨向寫意。此後張大千多方探索，從唐代王洽、宋代米、梁楷的潑墨法發展出來，又吸收了西洋畫的一點兒明暗處理手法，「作風大變，潑墨潑彩，大行其道」。 張大千的潑墨潑彩山水雄渾浩大而不失精微，在墨色淋漓間運用渲染、引導、留白等諸多控制手段，寓情緒表現於東方式的理性之中，表達山水之情趣，暢遊之快感，抵達了他從藝術的必然王國飛躍至自由王國的境界。《雪山圖》是張大千從潑墨山水到潑彩山水轉變並結合時期的佳作，色與墨相融相間，半抽象與寫意的具象畫法融為一體，畫面酣暢淋漓，抽象朦朧，可意會而不可言傳，極具抽象形式美感。

張大千送厲志山禮品清單

北京匡時藝術品拍賣會上的這兩件大千精品，上款皆為「志山」，此「志山」即是民國知名律師、勵志社副總幹事和特種勤務署少將副署長厲志山。

厲志山英文名字叫Leech，1899年生，慈溪北鄉厲家（今掌起鎮厲家村）人。蘇州東吳大學法學院畢業，1932年前，是勵志社事務科主任幹事。勵志社的前身是黃埔同學會勵志社，1929 年1月1日創立於南京，它是蔣介石模仿日本軍隊中的「偕行社」組織親手創辦的，社長由蔣介石兼任，實際負責人為總幹事黃仁霖。該社是以黃埔軍人為對象，以振奮"革命精神"，培養"篤信三民主義最忠實之黨員，勇敢之信徒"、"模範軍人"為目的的軍事組織，此後又發展為具有聯勤與軍官俱樂部性質的組織。據當年勵志社副總幹事侯鳴皋回憶錄中介紹，勵志社的特點可以概括為「尖、卡、斌」三個字。尖者，不大不小；卡者，不上不下；斌者，不文不武。說它不大，它比不上國民黨其他黨政機關；說它不小，它在全國都有分支機構；說它不上，它僅僅是一個服務機構；說它不下，因為社長是蔣介石；說它不文，它的工作人員都穿軍裝，主管文官升降的考試院銓敘部不認賬；說它不武，專司武官銓敘人事的國防部第一廳根本不把它的工作人員當作武官看待。然而，這種四不像組織，卻為蔣介石、宋美齡所倚重。勵志社的主要任務一方面是充當蔣介石的內廷供奉機構，另一方面是接待外國來華軍政人員，特別是美軍顧問團。

張大千給厲志山的賀卡

1932年後，厲志山到上海任公共租界捕房律師，這在1932年10月18日《申報》報道的陳獨秀被捕的消息時就有提到他的名字。

1932年10月15日，因為中央常委秘書謝少珊的出賣，陳獨秀被租界總巡捕房抓走。10月17日，租界總巡捕房將陳獨秀以及搜獲的各種書籍、文件送交江蘇高等法院第二分院。經推事趙鉦鏜簡單訊問案情，由捕房律師的厲志山陳述破案經過，認為屬於「危害民國」的案件，根據上海市政府的意見，於10 月19 日將陳獨秀等人解送南京衛戍司令部。

抗戰時期，厲志山成為戰地服務團成都辦事處主任。1943年底，為配合美英盟軍援華抗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決定設立接待盟軍的服務機構——戰地服務團。戰地服務總團駐重慶，下設重慶、成都、昆明、西安等四個地區辦事處，總團長黃仁霖系宋美齡保薦，辦事機構人員以「新生活運動委員會」、「勵志社」系統為主，並聘請了部分浙江寧波籍留美人員。第二區（成都）辦事處主任先後為史襄哉、厲志山、伍守宮，辦公地點在東城根街吳景伯公館內，主要負責川西美空軍基地的接待工作。

張大千贈送厲志山的端硯

抗戰勝利後，厲志山當上了勵志社副總幹事和特種勤務署少將副署長。

1949年後，國民黨退出中國大陸，厲志山赴美，供職於亞洲學會(AsianSociety)。亞洲學會是由美國洛克菲洛基金會在1956年創辦的文化機構，也是上流社會借著慈善社交的場所，總部設在紐約，在美國各地有10幾個分會。亞洲學會每周都舉辦午餐會、晚餐會，講演嘉賓包括柯林頓、布希、格林斯潘等名流賢達，參與者都是政府官員和社會名流，個個身價顯赫。

此後厲志山擔任行政院駐美採購團主任秘書，長駐紐約。

厲志山也是丹青好手，年輕時曾拜王濟遠為師學畫。王濟遠是近代著名畫家，善中西繪畫，以水彩畫見長，西畫風格受塞尚影響，又具東方藝術氣質，國畫重寫生，墨色淋漓，自具風貌。早年編有高中水彩畫教本，濟遠水彩畫集等。曾多次舉辦個人畫展，對早期中國的水彩畫普及起到了相當大的推動作用。王濟遠早年在江南畫壇已聲名大噪，與畫家如張善孖、張大千、陳澄波及潘玉良等時相往來。1919年時與畫家汪亞塵等加入由劉海粟在上海創辦的西畫團體"天馬會"。曾擔任上海美專教授及繪畫研究所主任等。厲志山第一次見到張大千便是在上海的天馬會畫展上，據厲志山晚年回憶「大千與他哥哥張善孖一起來參加畫展，那時的張大千已有一髯長須，不過顏色是黑的」。張大千與王濟遠為好友，厲志山對張大千總是以「張老師」相稱，而大千則稱與自己同庚的厲志山為「志山道兄」。駐美期間的厲志山曾為張大千在美國舉辦了多次畫展，助其找回丟失已久的藏畫，又在種種瑣事上給予了諸多幫助，大千深有感念。如中貿聖佳國際拍賣有限公司2015秋季藝術品拍賣會上張大千致厲志山的一件信札上就有所提及。信札全文如下：

志山道兄足下：先後奉電及大扎遲覆為罪。十二月廿六日我使館得巴航通知，次日即由使館取出稅關亦未檢查，皆紹白大使之力無慰不勝，弟於是日令舍侄葆蘿駕車裡約，於二十八日達前波士頓。所寄之呂紀一軸，興十一件由使館領歸晚到摩詰山園中開箱一一張之壁間，如劫後與故人相見喜極欲泣矣。此案經七年之久得，兄與濟遠老師力助得以了結，弟以感刻無以為報，謹當專程北上泥首以謝。曲律師處已另有函達，關於留有六畫盼續進行，其所墊付之款五百餘金俟弟二月中旬北來奉繳，此間匯出有種種困難，故耳前寄呈之白石翁牽牛便面已蒙，賜妝否？南美郵航往往遺失可慮也。專恭即請年禧。弟張爰頓首。夫人前內子叩安。一月二日。

張大千、徐雯波致厲志山庚申年賀卡

張大千與厲志山情誼深厚，張大千在女兒出嫁等生活瑣事上都與這位好友傾訴衷腸，甚至有次在傷病時還作打油詩「流年不利屬豬人，折足傷腰兩病身；把酒祝君君祝我，共摩老眼看回春。」寄與厲志山共享。因二人交情非同一般，所以大千為他所寫之品非精則趣，件件堪稱佳作。

據厲家村90多歲的厲始奎老人講，在上閘橋東原有一座文昌閣，就是厲志山太公出資建造的。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厲家宗祠維修進主，他也特地從上海趕來，做了幾天戲。可惜現在文昌閣與大宗祠都已不在了。

厲志山（1899—？），英文名Leech，慈溪北鄉厲家（今掌起鎮厲家村）人。民國時期著名律師。蘇州東吳大學法律科學1928年畢業，1932年前任「勵志社」事務科主任幹事，後又在上海任公共租界捕房律師。抗戰時期任「戰地服務團」成都區辦事處主任，勝利後當上了勵志社副總幹事和特種勤務署少將副署長。1949年赴美，供職於亞洲學會，後擔任行政院駐美採購團主任秘書，長駐紐約。

作者簡介：任永江，1970年7月出生，中國致公黨黨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浙江省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寧波市書法家協會篆刻創作委員會委員，慈溪市鄉賢研究會秘書長，慈溪市書法家協會理事，《掌起鎮志》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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