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你還是小看了苔蘚
2月13日那天，
在一個只有9個人的
名為星空大海的微信群，
玩了一個詩詞接龍的小遊戲。
不翻書，不百度，
說出帶有「明」字的詩詞。
於是，我們從「明月松間照」，
說到「天明登前途」，
從「高堂明鏡悲白髮」，
說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從「月是故鄉明」，
說到「我本有心照明月」，
從「何處春江無月明」，
說到「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
但第9個字是「明」的詩詞，
明明似乎就在嘴邊，
卻怎麼也說不上來了。
所以，就請大家聽一首《明明》吧。
昨天早晨翻看某詩詞App，
首頁推薦的是一首袁枚的詩。
苔 （清）袁枚
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
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袁枚這個人，我了解不多。
確切地說，是完全不了解。
只知道他在《隨園詩話》里
寫過一些關於詩人的奇聞異事。
比如：李白去的那個桃花潭，
便是被一個仰慕他的叫汪倫的人騙去的。
去之前，汪倫寫信告訴李白，
他那裡有十里挑花，酒肆萬家。
李白一去才發現，
那裡根本沒有桃花，
不過有一片十里長的桃花潭。
那裡也根本沒有酒肆萬家，
只不過唯一的一家酒肆名曰「萬家」，
若不是酒夠美味，
李白怕是要後悔三生三世了吧，
怕是心都涼透了吧。
好吧，再聽一首《涼涼》如何？
隨便投訴一下某KTV，
《涼涼》的歌詞都被紅包廣告擋住了……
回到袁枚的這首《苔》。
我之前有所懷疑，
袁枚詩中的苔，
是否就是苔蘚？
後來一想，
苔蘚在古代，
也是被稱作苔的。
比如劉禹錫的「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又比如姜白石的「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
比如李白的「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又比如葉紹翁的「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
還有白居易的「漠漠斑斑石上苔，幽芳靜綠絕纖埃」
等等等等……（其實我也想不出來了）
所以，《苔》中的苔，是指苔蘚，應當無疑了。
坦白說，這首詩寫出了歌曲《小草》的那種味道，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卻有春風吹綠和陽光照耀。
下面，發揮一下我半瓶子晃蕩的專業特長，
來分析一下這首詩吧。
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
這兩句，一方面說明袁枚觀察仔細，
一方面又說明袁枚觀察不夠仔細。
苔蘚植物，最喜歡的自然條件其實是潮濕，
其次才是相對遮陰的環境。
而真正白日不到處的地方，
它也是長不好的。
所以說，更確切的說法是
白日少到處，青春恰自來。
當然，似乎少了些詩的意境。
（什麼似乎少了？明明就是沒了意境！）
接下來是
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這兩句的問題就大了。
首先，苔蘚是無花植物，
它是不開花的。
就像鐵樹，
它也不開花。
我們所謂的「鐵樹開花」，
指的其實是它的大孢子葉球和小孢子葉球。
無花植物，顯然比有花植物原始。
所以，即便用放大鏡看，
苔蘚的「花」確實和牡丹花一樣漂亮，
也是牡丹學它開花，
而非它學牡丹開花。
於是，這兩句便成了這樣。
苔花如米小，牡丹也學開。
當然，我也承認，袁枚不是植物學家，
不必用植物學家的標準去要求他。
但事實上，袁枚把自己也當成一個雜家。
園林、花卉、茶藝……都有所涉獵，
只可惜，都沒有能夠深入下去。
而且……
關鍵是而且！
我翻了一下生平簡介。
袁枚和林奈
居然是同一時代的人。
而且的而且，
袁枚活得還比林奈長。
可林奈成了現代植物學的奠基人……
袁枚卻……小日子過得比林奈滋潤多了。
【要想過得滋潤，打賞必不可少！】
最後，讓我們回到詩詞的文本本身吧。
袁枚確實是想歌頌苔蘚的。
它那麼不起眼，那麼不受待見，
卻也能像牡丹一樣，綻放自己的光芒。
詩人在歌詠一些事物的時候，
往往會從自己的理解出發，
將一些自然常識賦予情感，
這當然無可厚非。
（當然也有值得推敲的。
比如稱頌蜜蜂勤勞釀蜜，
喂喂喂，人類扮演的不是賊王角色嗎？）
但如果袁枚多懂一些植物知識，
這首詩的境界無疑會提升一個層次。
苔蘚之美，
也會美得更有格調。
發個苔蘚微景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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