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萬水千山，總有一地故鄉。」
落
後
星
球
2018.2.19 22:00
我不記得有多少個冬天，沒有在老家過年了。
許多年沒有回去，也快要忘記那個地方如今的模樣了。
最近一次回到那裡，是去年姐姐的婚禮，坐在車上看著周圍的景色，卻陌生得像是從未踏足過的地方。
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啊。
「老家」二字喊了這麼多年，那裡竟連一點熟悉的歸屬感都給不了我了。
剛剛懂事的時候，所有的情緒都和「思鄉」有關。
初中寫作文，十篇裡面，五篇我寫的都是想家。
那時初學辛棄疾的《醜奴兒》，語文老師教到「為賦新詞強說愁」，都還笑著提了提我，「你看你的作文啊，都是少年不識愁滋味。」
小小年紀不懂什麼叫「為賦新詞強說愁」，總覺得自己寫的全都是真實的離愁。直到長大後的一天，我翻起初中的一篇作文，仔細讀了一遍，才發現那時候的離愁，居然都是可以具象化的。
見不到姐妹算是離愁，和童年的小夥伴只能依靠信件交流姑且也算離愁。
正月十五的月亮，故鄉的總比上海的圓那麼一點算是離愁，上海的冬天沒有雪，也能被我說成是離愁。
記憶里，北方的冬天每年都一定會下很厚的雪，厚到可以堆出比自己還要高的雪人，一腳下去都踩不到底。
所以我就一直覺得是冬天就會下雪的，就像是學校門口的樹在春天會抽新芽，到夏天就開花。
直到一年級的那個冬天沒有下雪。老師對我們說，「今年是個暖冬啊。」我才知道不是每一個冬天都會下雪。直到遇見南方的冬天，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城市都會下雪。
可我終究是生在北方的人，總覺得沒有雪的冬天是不夠完整的。
長大以後，能再重新把我和那座小小的城市連接起來的東西，好像就只剩下冬日裡南方的一場漫天飛雪了。
印象里，上海沒下過幾次大雪。五年級下過一次，是在上著補課班的周末。
身邊的小朋友們都沒看過這麼大的雪，聚在教室外，驚奇地用手捧起雪花，互相扔在朋友的身上。
可短暫的熱鬧還是被上課鈴聲打斷，最後大家都悻悻地走回班級里去。
那一刻我實在太想回到故鄉去，太想那些下著雪的冬天裡，和好朋友打著雪仗，累了就躺在大大的雪球上面。
我記得剛來上海的時候，對這座城市還是帶著或多或少的抵觸，我覺得它太陌生，太不近人情了。
我也不太記得，真正喜歡上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
只是記得十六歲的那年春節，數了數日子才發現，在上海的時光已經和在老家的時間一樣長，發現身邊原來有了更多新朋友，也終於適應了這座城市的忙碌和繁榮。
那時的故鄉好像就已經越來越模糊了，變成了一個很小很小的點，裝在記憶最深的地方，
和冬天漫長的雪，滿臉笑容的玩伴，最喜歡的煙花棒一起，變成很遙遠的一顆星星，在觸摸不到的地方發出微弱的光芒來。
高三結束去了杭州，在杭州和新同學互相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才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微妙的矛盾。
因為在他們問我「你是哪裡人」的時候，我不知道該回答「上海」還是「邯鄲」了。
這種微妙的矛盾一直到現在都還存在，我在上海的時間已經久到讓我覺得在老家的那些時間快要短到微不足道了。
但心底卻總有些倔強的執念，覺得自己應該還是屬於那個地方的。
離開杭州的那天，坐在開回上海的車上，遠遠拍了一張學校的照片。冬日的陽光還帶著模糊的溫度，車裡放起汪峰的《北京北京》。
那一刻我突然發現，原來成長就是一直不停的選擇又離開，自己逐漸變成不願停留的人，慢慢走過的所有景色都成了風。
大概因為輾轉了幾座城市，所謂的老家終究也成了我再也沒有機會回去的地方，
從前每次回家都帶著雀躍，所以就算是走到火車站和機場，都還是會像條件反射一樣地開心起來。
最早的時候，回家要坐整整十六小時的綠皮火車，現在就算是坐飛機從悉尼到上海也只要十個小時出頭了。
可這些年從來沒有變過的是，一切與縮短距離相關的東西，都可以輕鬆的觸動我的神經。
可能是因為那座小城已經變得越來越模糊了，所以慢慢地，我從思念那座小城市，變成了思念整個北方。
今年上海難得下了很大的雪，在雪最大的那天，我坐著高鐵去北京找朋友玩。看著車還是像從前回家的時候一樣從南方開到北方，看著它從南方的雪中慢慢穿過，我竟然隱隱約約覺得像是要回家了一樣。
但以前從沒有過的，在那一瞬間的恍惚里，我滿腦子都是那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我突然發現，想家的感情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無法被具象化了。
想到「故鄉」這個詞，心裡會有點澀，因為我已經不知道我究竟還有沒有一個稱得上故鄉的地方了。
在悉尼想家的時候，我想的是上海。
春節坐在電視前看春晚的時候，哪怕家人都在身邊，我卻有點想念記憶里的那座小小的城市。
去年有段時間以為自己要離開悉尼的時候，坐在火車上，我也有一個瞬間，像從前捨不得故鄉一樣地捨不得它。
聽了很多首陳粒的歌，但聽來聽去最喜歡的還是那首《歷歷萬鄉》，裡面有句歌詞：「踏遍萬水千山，總有一地故鄉。」
第一次聽的時候，在悉尼差點掉了眼淚。
因為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眼下的萬水千山裡，究竟哪裡才能算得上是我的故鄉。
今夜飛行員
音樂
Life for Rent - Dido
最近一會冷一會熱，身邊幾個朋友都流感了
記得多穿點，別感冒
晚安
※2008 年到現在，真的一切都過去了嗎
※有時你愛一個人，就要當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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