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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沒有那麼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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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的雨一直在下,滴滴答答讓人心緒不寧。

早早屯好食材,兩耳不聞窗外事。想來,已有十多天和雲志宅在家裡。整日虛度時光,整個人都快發霉。她倒好,拉著我陪她刷劇。

無可奈何下只好順從。於是我被影視劇包圍著。

白天里我們從《還珠格格》、《鐵齒銅牙紀曉嵐》、《李衛當官》等等這些孩童時的連續劇,一路懷舊感慨狂刷到《琅琊榜》、《偽裝者》、《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到了晚上,她又會拉著我刷電影。先是《蘇州河》、《廊橋遺夢》、《一夜迷情》再到《晚秋》等等一系列文藝片。

對於我這麼一個毫無藝術細胞的人而言,這簡直就是災難。若是能好好看劇,也算是皆大歡喜。可雲志這人一會兒也不會讓我消停,近幾日的刷劇倒成她感悟人生的演講。一會笑一會哭,一會還給你講葷段子,讓人慾罷不能。

束手無措,只好聽著。她也總是雲里霧裡,盡說些端著的片湯話。我似懂非懂,沉默寡言。

一個失戀的女人需要安慰嗎?需要懷抱去流淚嗎?需要一個人喋喋不休,去咒罵對方如何混賬給她解氣嗎?如果答案是需要,我很抱歉。因為以上我統統做不到。

比起那些任憑自己,在失戀沼澤沉淪的女人,我更欣賞那種,愛的時候全力以赴,脫身向前時的勇敢和豁達。成熟最終抵達的終點不是深沉,而是天真。在看清所有人面具後,依然選擇做夢。腳步永遠生風,眼神永遠篤定,我也希望雲志能夠活成這副模樣,自由且自信。

我只好陪著她,漫無目的刷著一部又一部劇。她若興緻來和我提起往昔,我就點點頭附和著。若是她沉默、悲傷我就忙其他事情,就像我不存在一樣。可以放肆哭放肆笑,終結悲傷的時間不需要顧及我,只要她願意,鬱鬱寡歡,梨花帶雨一整日也是可以的。

這麼看來,我是不是顯得太冷漠?

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我們都不善於告別。相逢和忘記,都太容易。碎片化的愛情,能指望什麼呢?期許從一而終嗎?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成年人的世界,愛情本身就是一場歡愉。當安全防線靠近時,我們又迅速逃離,避免遭受到任何傷害。

倘若愛已生變,你能堅守不是自己單薄的愛,一個內心勇敢的人,就該知道何時抽身,喊停。果敢的選擇「斷舍離。」我們永遠沒有想像中那麼愛自己。守著最初稀薄的愛,始終是走不到明天。只有當我們騰出空間,才會有新的主人入駐。

有時候常常覺得,人是很可悲的動物。我們渴望被愛,渴望擁有溫暖。可是我們都知道,愛與溫暖都是消耗品,它是流動的,就像是天氣捉摸不透。消失殆盡會有時,熱情冷卻的那一天,我們能擁抱的,恐怕只有黑夜和冰冷的自己。

雲志這些天老是哼唱這麼一段:蘇州河,流啊流。我是水底快樂的魚。蘇州河,流啊流,岸上繁華是前世的光。蘇州河,流啊流,一會春兒一會冬。蘇州河,流啊流,無風無浪靜靜地流。

每次聽這首歌,總是會一遍又一遍的跟著念旁白。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會像馬達那樣找我嗎?

會啊。

會一直找嗎?

會啊。

會一直找到死嗎?

會啊。

她突然看著我說:「還差一句,你撒謊。」

還沒等到我想好如何去回應她,她又自言自語說:

會一直找到死嗎?

會。

你撒謊。像這樣的事情,只有愛情故事裡才有。

你不信?

我不信。

台詞到此就結束了。不禁讓我想問,愛是什麼?我們又想要怎麼樣的愛呢?

在我看來,愛不過是親密感罷了。兩個人的距離,從最初想要了解彼此的慾望,再到一點點撥開迷霧,熱戀時滿心滿眼看的都是期待的彼此。可熱情冷卻後,看到的卻又是另一番景象。迷霧下的人兒還是最初的你我,只是我們再也沒有把自己「攤開」給對方看的慾望。甚至想要披上外衣。

愛有時候又是如此狹窄、愚蠢和膚淺。總是看不清彼此,漸行漸遠。可我相信親密感不會,它是篤定的,踏實的,每一個懷抱都是真切存在。

我依舊沉默,繼續看著電視。到了飯點,我倆就琢磨著做什麼菜,是兩菜一湯還是三菜一湯,或者是麻溜的下一碗餃子對付著。

她就像個餓死鬼,炒菜的時候直接下手抓,說是嘗下熟了沒有。一盤菜出爐後就無賴的撂挑子,丟下鍋鏟給我,她倒是樂呵呵的去吃菜。電飯鍋里一塊蒸的小饅頭,就成為她的點心。等我炒好菜她也吃得差不多,慢慢悠悠過來幫我乘湯。嘴裡一直念叨說,好吃,好吃。三下兩除兒,不知道哪裡來的胃口又喝兩碗湯。

整日無所事事,熬夜也成我倆的日常。家裡有隻貓,最早是雲志從市集買回來的。前六個月一直都是在她身邊,直到離開南京後丟給我。一恍大半年又過去了。奶牛貓叫蛋撻,只要我坐在沙發上,它就會爬到我身上來,然後蜷縮著一個舒服的姿勢呼呼大睡。

雲誌喜歡貓,我也會把蛋撻抱到她懷裡。只是蛋撻每次都會溜走。

「蛋撻已經不記得我了,哎。它也不愛我,我知道沒人愛我了。」她躺在沙發上平靜的說著。

我突然抑制不住捂著肚子笑了起來,我只是覺得她說這些話很可愛。情緒化一陣陣的,不知道這會該是陪她憂愁還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雲志看到我笑,又一臉哀愁的說:

「你是真的笑了,我是真的哭了。」

聽到這句話,我才反應過來,悲傷在大多數時候是沒有聲響的。像個小偷,掠走我們珍視的一切。人,也是虛偽的動物,強撐著場面,儘可能保留體面。只有當我們真的失去了,才會意識到,原來那些曾經真切擁有的,都早已離我們遠去,不再歸來。我們一直走,它就一直尾隨著消失,不能回頭,踩空的不僅只有前方的路,還有路過的身後。這就是生活,不是嗎?

我所看到的雲志,是真實的她,也是最虛偽的她。

可是我又能做些什麼呢?我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她失去了什麼?我更無從得知她的苦楚悲傷,究竟是為了什麼。

之後她抹了抹眼淚,去陽台把香腸取來,自己去廚房忙活。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便不好跟著去,只能無奈的玩著手機。沒過幾分鐘,她突然叫了一聲「啊!」~~~我趕緊跑去廚房。

「你買那麼利的刀幹嘛?」她捂著食指的傷口,眼眶都是淚。

走到客廳坐下,拿著紙巾把食指包起來,血一直不停往外在滲,傷口比我想像的要深。

「家裡沒有創口貼,我現在出去買,你先捂著。」說完我就下樓,有些擔心,年關里二十八的,我要上哪去買創口貼。商場又太遠,只好開著車看看附近的幾條街道。和我想的一樣,都是關著門。心裡不免有些焦急。

所幸,最後終於找到一家小超市買到創口貼。

回到家裡,雲志還繼續用紙巾捂著傷口,只是食指的紙張更厚了。我想,她一定是不想看到滲出的血。

「把紙巾拿開,我用黃酒幫你消下毒再貼。」我一邊倒著酒一邊說。

「不用消毒了,你把創口貼給我。」

「要消毒的,你拿開。」

「消毒會痛的,我不要。」她有些倔,把紙巾拿開,看到傷口的我,心裡不由得疙瘩一下。

「你下手也太狠了吧,都璇了一塊肉,還好沒切掉。」我拿著棉簽給她消毒。

「你要順著傷口啊,這樣會痛。」

消毒後貼上創口貼,她眼眶的淚又咽了回去,只是一直盯著食指。

「傷口是會重新長出新的肉嗎?好了是不是要剪掉。」

我被她的無知氣得哭笑不得。

「傷口會癒合,不用切掉,你有沒有常識啊,真不知道這些年你怎麼活過來的。」

「是嗎?是會癒合嗎?難道不應該是長出新的肉來?」

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白痴問題,只想時間會給出答案。

到了第三天,她在換創口貼的時候還特地跑過來給我看傷口說:「傷口還真的是癒合的,你看。只是我留下這麼一個疤,像是一個小括弧,真丑。」

「癒合就好了。」

「原來傷口真的是癒合,而不是長出新的肉....」她一直嘟喃著。

初四那天,雲志早早起床。一本正經的說讓我今天陪她去搬行李。還濃妝艷抹,口紅的顏色真的不適合她。

那天下著小雨,我們搬著一件件行李,從十四樓到一樓,再到後備箱。當房子搬空的時候,她站在客廳沉默了會兒,又走到窗前,望著遠處。

我並沒有催促她,想著給她一點空間和最後告別的時間。那會兒我突然想到李志那首歌《山陰路的夏天》。歌里有句歌詞是這樣唱:

這次你離開了沒有像從前那樣說再見,再見也只是他媽的再見。我們之間從來沒有想像中那麼接近,只是兩棵樹的距離。你是否記得我山陰路八樓的房間,房間里唱歌的日日夜夜。

或許此刻,她所懷想的也是曾經歌唱的日日夜夜。一路上她沉默聽著歌,我也不多問。

告別都需要儀式,哪怕告別的沒有想像中那麼體面。心底里暗涌的悲傷也不會攤開給別人看,也不會有人想看。每經歷一段感情,就像被鑿空。過後不足幾日,又覺得恍如隔世,明明才發生,卻又覺得如此遙遠,縹緲,虛無。

完結悲傷後,是重新找到力量繼續向前。雲志的力量,是來自影視劇中的悲劇嗎?我不知道。很多人在結束一段感情的時候,總是喜歡去感謝對方,然後鄭重其事的告訴對方,我不後悔。

這有意義嗎?後悔就後悔,何必說謊。早知道當初,這樣的話最好不要向我提起。

我信奉凡事都有失去的那天,也清楚的意識到,我不能因為知道會失去,就放棄此刻。當我想有擁有的那一瞬間,我定會拼盡全力向你奔跑而來。

我拍了下雲志的肩膀說:

直起腰來,我望見藍色的大海和帆影。

她朝我笑了,眼裡泛著光,真好看。

2010年最喜歡的一首歌--當然歌手是曹方

晚上,雲志親自下廚給我做頓飯。席間她說,我好像變得踏實了。挺奇怪。

我笑笑說,那是因為你做了決定,沒有顧慮自然就輕鬆了。

她又拉著我一起看《晚秋》。擔心我看不下去,不斷地劇透給我。說看了快十多遍,可總是寫不好影評只能就此作罷。但還是執著的想,等她哪天,能夠把湯唯的悲傷寫出來的時候,一定會把影評補上。

劇透時,她給我演了一段。噢,不,準確的說只想念了幾句台詞。

「他動了我的叉子,又不和我道歉。」(玄彬)

「你為什麼動別人的叉子,你說啊!「(湯唯)她推了一把。繼續說:」你為什麼動了別人的叉子,又不道歉。你說啊!為什麼?為什麼?」

突然她放聲大哭了起來,一邊抽泣還不忘告訴,這裡必須要爆發,這是女主角七年來牢獄的壓抑宣洩,是對舊情人的質問,是對自己的終結。

看到她在解說我便知道,沒有大礙。於是笑了起來。

「你們這些人啊!多愁善感,哎!」

「還有一段,玄彬被抓走的時候,湯唯拿著兩杯咖啡一直在找他。開始是東張西望,之後是驚慌,咖啡灑出杯子的時候,我心都要碎了。你知道嗎?每一次轉身,回頭,尋找,灑出的咖啡,真的,心都隨著湯唯碎了一地。」

我依舊笑而不語。她繼續喋喋不休:

「湯唯的風衣很好看吧,之前我買過一件也是這種感覺。」

「嗯,不記得了。你說你老看這些悲劇,你都學會什麼了?」

她瞪著我說:「看電影就看電影,還非得學什麼嗎?累不累啊,真是的。」

「你看女主角,遭遇夠坎坷吧,不是也挺平靜的嗎?你再看看你,才經歷多少點事兒,就一會風一會雨的。」

「你這話說得有點牽強,看悲劇的好處在於釋放悲傷,知道嗎?這樣才不會得抑鬱症。學什麼學,累不死你們。」

「就說《蘇州河》里吧,文藝的只記得美美的話。卻忽視了攝影師說的話。也就是「我」,婁燁結尾跟你說了啥,你都忘了吧。」

「說什麼了」

「閉上眼,等待下一場愛情。美美離開「我,」是因為她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愛情。「我」只會等待不會去尋找,因為我知道,那也不是我想要的愛情。牡丹是童話,和馬達一塊去死是愛情謝幕也是開始。但美美不是,她是現實,現實就是活著,活著就是離開,離開就是為了等待下一場。」

「解釋還挺文藝。」她朝我笑了笑。

我想,有時候,我們都需要退開一步,清醒一下。理性會告訴你,你是誰,將要去往何處。只要我們自己不放棄,每個人都是王者。偶有困苦,但都會破局。偶有悲傷,但都會被遺忘,偶有失去,但都會真切擁有過,歲月會給你禮遇。

有的人生活像一張排得緊湊無比的Excel表格,上面布滿各種目標,讓人喘不過氣倍感壓力。而有的人生活卻像是一張隨意無比的抽象畫。是洒脫的,自由的,嚮往的。

能否解讀到這幅畫,取決於你而並非畫本身。欣賞不來抽象的畫,你也大可離去,不必貼上標籤,標榜自己。那樣,只會讓人們覺得你很愚蠢。

而我只想做一幅抽象的畫,沒有選擇地買一件東西,不留餘地愛一個人,這是我想要的plan A人生。

那麼,你呢?

- END -

心事壹說

沒事聽聽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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