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旺旺,天天向上
讀經典的詩,拉家常的話,這裡是《雲瀧詩話》。
戊戌狗年第一天,說說吉狗的事兒,讀讀旺運的詩。
隨手翻閱藏書,讀到黃集偉先生的《語詞筆記》,2006的狗年專輯名叫《小規模蕩氣迴腸》,第一篇文章說的就是關於狗的段子——所謂狗年工作藝術:
講究搖尾巴策略,
發揚啃骨頭精神,
少管拿耗子閑事,
創造吐象牙奇蹟,
完善跳牆頭應急機制,
達到攆鴨子水平——呱呱叫!
就把這些好話送給朋友們,祝大家2018旺年,人旺、財旺、事業旺!
狗,是人類忠實的朋友。在農業時代,狗是「六畜」之一,而且是最早馴化的家畜。狗,不僅可愛,而且忠誠,所以逐漸成為很多家庭的重要一員。在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筆下,「狗」也大量被寫入詩詞之中。
在這些詩詞里,有不少「狗」是作為原本的動物形象入詩,但更多地是體現出一些符號化的呈現,代表著一定的文化原型和歷史典故。
一、太平雞犬
和平,是所有人的共同追求,所謂「寧做太平雞犬,不做亂世流民」是也!在中國道家的智慧經典《道德經》中,老子就提出了一個理想的境界:
「小國寡民,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關於這段話的理解,古來有很多討論,甚至有人質疑老子保守。
秦漢時期的河上公說了,老子說的「小國寡民」,不是你們理解那樣!你們以為老子說的是「國家小,人民少」?錯了!老子的意思是:聖人即使治理大國,也持儉約之道,不敢奢侈;人民即使眾多,聖人也實行清靜之治,不敢勞民傷財。懂不懂?
太史公司馬遷在《貨殖列傳》里,也對「老死不相往來」有正解。他說,老子和道家倡導的是一種「低流之水」的市場機制,國家不做過多的干預,更多地實行自然調節。而且,文景之治就是用道家理論治理國家,是有成功經驗滴!
後來,「太平雞犬」成為文人詩歌里的一種象徵,正常的雞鳴、狗叫,呈現的正是人們理想中的詩酒田園和天下太平。
宋代大詩人陸遊,詩中總不乏生活的氣息,看他寫於春節期間的《雜書》:
枳籬莎徑入荊扉,中有村翁百結衣。
誰識新年歡喜事,一雞一犬伴東歸。
另一位宋代大詩人蘇東坡,雖然一生總在顛沛流離,但在他的《山村五絕》里,「雞犬」也成為「何處不安生」的意象符號:
煙雨蒙蒙雞犬聲,有生何處不安生。
但令黃犢無人佩,布穀何勞也勸耕。
還有一位宋代詩人范祖禹,在寫給朋友的《送周思道再知漢州三首》詩中,「雞犬相聞」成為他對朋友推行仁政所取得政績的褒揚:
千山行盡見平川,雞犬相聞俗晏然。
父老共知仁聖意,十年重借使君賢。
清代大詩人鄭板橋,詩、書、畫三絕,一首《竹枝詞》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讓人恍如真聽到了幾聲雞鳴和犬吠:
水流曲曲樹重重,樹里春山一兩峰。
茅屋深藏人不見,數聲雞犬夕陽中。
南懷瑾先生說過:「三千年讀史,不外功名利祿;九萬里悟道,終歸詩酒田園。」寧做太平雞犬,終歸詩酒田園,的確是大多數人的夢想。連積極入世的王安石先生,也在其《鳳凰山》詩中表達了這樣的想法,寧願鬥雞走犬過活,管他什麼天地安危,跟我有幾毛錢關係!
歡樂欲與少年期,人生百年常苦遲。
白頭富貴何所用,氣力但為憂勤衰。
願為五陵輕薄兒,生在貞觀開元時。
鬥雞走犬過一生,天地安危兩不知。
二、東門黃犬
這個,就有點悲情了。
話說公元前208年的7月,咸陽市集擠滿了圍觀的群眾。秦國前丞相李斯,因為「叛國罪」(當然是被誣告)被誅滅三族,這一天,正是他和小兒子腰斬於市的日子。臨刑前,這位法家巨子嘆了一口氣,對兒子說:「後悔啊!後悔沒早抽身而退,以致於連累你了呀!現在,爸爸就是想和你回上蔡老家,牽著咱家的大黃狗出東門去追野兔,也再沒這個可能了!嗚嗚……」
後來,「東門黃犬」就成為為官遭禍、抽身悔遲的典故,被後世的文人不斷寫進詩歌里。李白說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成為越來越多文人們功成身退、見機遠禍的選擇。看唐代大詩人劉禹錫的《題欹器圖》一詩:
秦國功成思稅駕,晉臣名遂嘆危機。
無因上蔡牽黃犬,願作丹徒一布衣。
明代才華橫溢的大文學家馮夢龍,一生遭逢時局的動蕩,對此也有著深刻地體會。在他的筆下,對賢達人士的立身處世,有著更加清醒的思考:
富貴仍多憂,貧賤未足卑。
靈龜戀泥中,雄雞憚為犧。
李斯具五刑,牽犬一何悲。
陸機西入洛,聽鶴乃無期。
無才足完身,功高跡反危。
所以賢達人,未老先拂衣。
三、功人功狗
不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也得先立下功名再說啊。
說到立功名,就牽出漢高祖劉邦,和他的一干賢臣猛將了。當時打下江山,論功行賞,蕭何作為文臣的里的班頭,得到了非常優厚的封賞。於是,有些武將不服氣了:「我們在前線衝鋒陷陣,他在後邊舞文弄墨,為什麼獎勵比我們還高?」
劉邦發話了:「你們知道打獵嗎?」大家回答:「當然知道啊!」劉邦又問了:「知道獵狗嗎?」大家又回答:「也知道啊。」劉邦又說了:「打獵時,是獵狗追逐和捕捉野兔沒錯;但是是人在指揮獵狗往哪追呀。你們充其量不過是功狗罷了,蕭何那可是功人一個!」大家聽了,都不說話了。
惟大英雄能本色,劉邦說的也夠實在的,雖然這話有點傷人!不過,如果春秋時代的范蠡先生在這的話,肯定說了:「爭什麼爭?老劉同志能這樣封賞,就很不錯了。當年勾踐那傢伙的做法你們知道不?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都散了,自己回家尋思尋思吧……」
所以,後來的詩人們,對此也是沒少發感慨,核心就一個:無論功狗,還是功人,該立功立功,可也得長點腦子。
宋代易學大師邵康節先生,不僅能掐會算,也特別善於總結歷史的經驗。他參觀淮陰侯韓信的廟,一口氣寫了十首詩,其中一首是這樣寫的:
一時韓信為良犬,千古蕭何作霸臣。
彼此並干名教罪,罪猶不逮謂斯人。
唐代大詩人羅隱,被袁枚先生高度評價為「九州人盡知羅隱,不向科名記上尋」,也是一位像袁枚一樣看透「仕途一時榮」,而選擇「文章千古好」的大名士。他有一首《關亭春望》,見地足夠透徹:
關畔春雲拂馬頭,馬前春事共悠悠。
風搖岸柳長條困,露裛山花小朵愁。
信越功名高似狗,裴王氣力大於牛。
未知至竟將何用,渭水涇川一向流。
四、仙家雞犬
對世情有更通透的認識後,如何選擇可大可久之道,成為很多人面對的問題。選擇修道成仙,就是其中一種方式。相傳西漢的淮南王劉安,酷愛煉丹修道,後來不僅自己得道成仙,他家的雞犬,也跟著一塊白日飛升了。所以,在後來的詩歌里,關於這方面的創作也是層出不窮。
宋代大文學家曾鞏,有《升山靈岩寺》詩:
修竹長松十里陰,任敦燒葯洞門深。
獨闚金版驚人語,能到青霞出世心。
雞犬亦隨雲外去,蓬瀛何必海中尋。
丹樓碧閣唐朝寺,鍾唄香花滿舊林。
元代最具藝術獨創性的大詩人楊維楨,在詩歌上獨創「鐵崖體」,他有一首《雨後雲林圖》,這樣寫道:
浮雲載山山欲行,橋頭雨余春水生。
便須借榻雲林館,卧聽仙家雞犬聲。
錢鍾書先生一生寄情書齋,雖遭逢世亂,卻無改初衷。其《秣陵雜詩》云:
中年哀樂托無題,想少情多近玉溪。
一笑升天雞犬事,甘隨黃九墮泥犁。
五、開心狗
錢鍾書先生說得沒錯:「一笑升天雞犬事,甘隨黃九墮泥犁」,雞犬升天怕是不靠譜的事兒,還是老老實實做個踏實的「開心狗」吧。
從古代至今,中國人形成了一個文化傳承,就是稱呼自己的兒子,叫「犬子」或者「小犬」,甚至在農村真有人給孩子取小名叫什麼「二狗子」、「狗蛋兒」、「小二黑」之類。
但,你知道嗎?古代有個大名人,小名就叫「犬子」。這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司馬相如。估計他也是後來覺得這名不好聽,又崇拜藺相如的為人,才給自己改名叫「相如」的吧。
話說回來,古人稱自己的兒子為「犬子」、「小犬」,一方面是自謙,一方面是好養,還有一方面估計也是看中了狗的不少品質。比如邵康節先生就有《誡子吟》,這樣告誡自己的兒子:
雞能警旦,馬能代行。
犬能守御,牛能力耕。
有稟天地,萬物之靈。
妒賢嫉能,不如不生。
誰都望子成龍,誰都想「生子當如孫仲謀」,但是不可能每個人都如願啊!現實點,哪怕自己的孩子是「豚犬」,也得好好養,唯有認真讀書才是正路。起碼宋代大詩人謝枋得就是這樣想的。看他的《示兒二首》其一:
門戶興衰不自由,樂天知命我無憂。
大兒安得孔文舉,生子何如孫仲謀。
天上麒麟元有數,人間豚犬不須愁。
養男不教父之過,莫視詩書如寇讎。
既如此,就好好課子讀書吧!祝願大家每天都開心得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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