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海行動》之後，國產軍事動作片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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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春節的電影票房爭奪戰才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節前，《西遊記女兒國》大規模點映，以搶跑戰術佔得先機。一到初一，《西遊記女兒國》即顯頹勢，而《捉妖記2》創下單日票房記錄，似乎要把第一部的成績狠狠地甩到身後。一到初二，《唐人街探案2》顯出驚人的追趕之勢，與《捉妖記2》馬頭銜馬尾，到初三就大幅超過。然而這還不是逆襲的全部故事，《紅海行動》在初四、初五彎道超車，大有在初六登頂的勢頭。

《紅海行動》是一部絲毫沒有喜劇元素的電影，敢於在春節檔上映，也體現了片方的底氣。當熱鬧的營銷逐漸退去，影院開始根據市場接受度排片，票房水位出現了新格局。目前來看，《紅海行動》和《唐人街探案2》一起，成為今年春節檔續航能力最強的兩部電影。

春節公假只有7天，但真正的高票房日會延續到正月十五。漫長的賽道給耐力好的千里馬提供了最好的舞台，《紅海行動》雖然初期因為排片低而票房落後較多，但頭頂「春節檔口碑王」的招牌，它未必就不能在塵埃落定時衝到總票房第一的位置。

事實上，《紅海行動》是春節檔最大的硬菜，它在票房排行榜上的終極位置取決於觀眾胃口的健碩程度。觀眾樂享笑腰穴被點，《羞羞的鐵拳》贏了。觀眾樂見男女之間的曖昧情趣和無疾而終，《前任3》贏了。觀眾樂於想像四方賓服的大國氣象，《戰狼》系列贏了...喜劇和愛情電影都是開胃甜點，《戰狼2》算是一隻烤羊腿，而現在是外香里嫩的烤全羊來了，就看觀眾的消化能力是否跟得上。

《紅海行動》超越《戰狼2》

《紅海行動》是一部特別「滿」的電影，從頭打到尾，讓人喘不過氣來，絕不拖泥帶水。軍迷們看了一定會大呼過癮，並在考據癖的爭論中樂此不疲；普通觀眾一方面會感受到中國軍人的「燃」，另一方面電影寫實的風格也把戰爭的殘酷赤裸裸展現在人們面前，令人頭皮發麻，感嘆和平環境不易。

海軍對《紅海行動》的參與甚深，植入國家的強大形象和解放軍的威武氣質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林超賢真的是一個類型片的高手，他並沒有因為演奏主旋律的樂章而動作變形，沒有拍成生硬的說教和圖解。該展示的都展示了，並不覺得突兀、生硬、刻意。他用國際化的敘事，宣揚普世價值和人道主義，而沒有放大民族主義，迎合虛幻想像。這固然有可能影響了這部電影的票房，但也讓它少了很多爭議。

儘管抗戰劇一直充斥熒屏，但是新世紀以來，真正優秀的戰爭片卻十分少見。《集結號》儘管廣受好評，但事實上它的戰爭場面集中在開篇幾十分鐘，後面的故事基本上就是標準的劇情片。作為一部純粹的戰爭片，《紅海行動》不管是戰爭場面還是完成度，都堪稱國內最高水平。

開篇海上解救人質，從船上打到天上。繼而展開巷戰，小分隊成員配合默契，又是河邊行走而不濕鞋。

隨後在轉場途中遭到重創，被重武器摧毀所有輜重，在被動中反敗為勝。這才遇到硬茬子，這才有了勢均力敵的戰鬥。在團隊作戰的基礎上，狙擊手之戰展開了第一幕，算是獅吼陣中的小鳥歌唱。

然後是人質置換，追逃遊戲。然後是沙漠風暴，坦克大戰...不能再往下說了，你能想到的軍事動作和戰場情境在片中都能找到對應物。而且，蛟龍突擊隊的價值觀，也由「救中國人完成任務」，升格為「摧毀臟彈維護世界和平」。就場面和槍戰來說，林超賢的團隊比吳京的團隊更牛。

短短半年多時間，中國大銀幕上先後出現了《戰狼2》《空天獵》《紅海行動》三部軍事題材的電影，海、陸、空三軍都有了各自「宣傳片」。這既是中國電影類型創新的需要，也是宣示中國崛起的一種時代印記。

除了「非洲撤僑」這個大的框架雷同之外，《戰狼2》和《紅海行動》在骨子裡有明顯的不同。

吳京是動作明星出身，儘管拍的是現代戰爭，但是他的電影里有武俠、功夫片的基因：人物是孤膽英雄式的，永遠打不死；儘管有槍械，最終一定會出現雙人肉搏的動作場面，拳拳到肉；即便到了非洲，反派大Boss也是大塊頭的白人僱傭兵，和功夫片中的「中國功夫挑戰西方大力士」的衝突設定一脈相承。

而《紅海行動》沒有武俠片的浪漫和不講理，它追求的是「未必發生過，但有可能發生」。《紅海行動》也沒有「鋼絲網接火箭彈」和「坦克漂移」的大型腦洞，而是嚴格按照團隊作戰的動作要領來，所有戰鬥儘可能做到「無一字無出處」。這是老老實實拍戰爭類型片的做法，這是好萊塢式的「大處寫意，細節逼真」的工作法則。

在這裡無意為兩種電影理念分高下，權當是少林派和武當派的區分。就個人而言，《紅海行動》的老式工匠作風和滿漢全席巨獻更得我心。

想像戰爭比寫實戰爭更精彩

作為《湄公河行動》之後的另一部主旋律商業大片，《紅海行動》從跨境警匪片升級為異域戰爭片。從人物塑造來看，《紅海行動》是群戲，蛟龍八人組各有各的技能，屬於團隊作戰；從影像風格來看，林超賢更多遵循現實主義的創作路線，各種殘肢斷腳、血肉橫飛，再訓練有素的軍人也有生理極限。

在《湄公河行動》中，馮文娟飾演的郭冰是特別行動組唯一的女性，戲份不多，但令人印象深刻。而在《紅海行動》里，蛟龍八人組突擊隊中，蔣璐霞飾演的機槍手佟莉是一位留著平頭的女漢子，衝鋒陷陣一點不落後其他隊友。影片中，佟莉和另一位男性機槍手張天德有一絲淡淡的感情戲，在激烈的戰鬥中，張天德死在了她的懷裡。

香港導演很少拍戰爭片，拍的警匪片也有很大的限制，頂多是「飛虎隊」和國際警察的那些事兒。《紅海行動》則是中國海軍特種部隊對恐怖分子的作戰，林超賢這一次徹底放飛了自我，最大限度釋放了自己在戰爭片方面的想像力，海戰、空戰、巷戰、山地戰、偷襲、狙擊、坦克……各種類型的戰鬥場面輪番上演，當真是當作「人生最後一部電影」拍的。

很多影迷拿《黑鷹墜落》《孤獨的倖存者》等好萊塢影片和《紅海行動》作比。都是講述發生在現代的局部戰爭，當然有可比性，但是也有很大不同。眾所周知，《紅海行動》根據2015年的「葉門撤僑事件」改編，雖然中國軍艦抵達了港口執行了撤僑任務，但是很顯然，現實里中國海軍沒有和恐怖分子進行直接交火。

這也意味著，《紅海行動》中慘烈的戰爭，基本上都是導演「沙盤演練」式的藝術呈現。而《黑鷹墜落》《孤獨的倖存者》這類電影表現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戰爭。雖然《湄公河行動》的原型事件也沒有電影中那麼驚心動魄，但至少跨境抓捕這件事真實發生過。

《紅海行動》的過人之處在於，它把一場不曾發生的戰爭表現得如此真實。中國當代軍事題材影視作品，最大的問題是——沒有敵人，演習怎麼可能比實戰更具衝擊力？在這種情況下，「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就成為一種常態。

《紅海行動》便是「創造條件也要上」的優秀個案，它借的是「葉門撤僑」的殼，講的是導演想像中的反恐戰爭，「揚我國威」的附加值順帶也就輸出了。

去年，有一部土耳其電影《山2》在中國互聯網上有過一陣熱度，它一度被認為是土耳其版的《戰狼2》。這也是一部續集電影，講述一支受到嚴格訓練的土耳其特種部隊滲透到伊拉克執行救援任務。

事實上，這部電影和《紅海行動》更加相似，都有女性戰地記者捲入，行動小組最終在完成任務之後，為了大義都留在戰場繼續作戰。也就是說，這種題材的電影很容易步入「套路」。

這種「禦敵於國門之外」的電影，在中國當下的語境中，只有「撤僑」相對合理。《紅海行動》已經和《戰狼2》作出區分，林超賢在這部電影中表現的「拚命三郎」的精神，完全沒給別人留有餘地，也沒給自己留有餘地，一把榨乾了「撤僑」題材的全部價值。

都說現實永遠比想像更精彩，但藝術想像是無窮無盡的。現實每天都在提供精彩的母題，而藝術家們可以藉此一次次起飛。所以，我們不擔心林超賢江郎才盡，更不擔心吳京的《戰狼3》無從超越。你追我趕，競相綻放，從來就是一個電影黃金時代的喜人景象。

【文/楊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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