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爺爺時代的手藝
給自己的心築巢-願得素心人,樂與數晨夕
插圖 / 挖圖匠
【成長印記】編輯/李辰夕;文/流利蘇
我的家鄉,在豫中平原一個很普通的村子,名字很美麗,叫做白雉。據說,是因為村子裡曾經降臨過一隻白色的鳳凰,才有了此名。也有人說,是由於久遠的過去,村子裡出了一名美麗的娘娘,被賜名白雉。
據老一輩的人講,爺爺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太爺爺,是個頗為勤勞的銀匠。我的爺爺,家裡排行老五,有三個姐姐,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大爺爺適齡入學時,被太爺爺送進了學堂,能寫也能算。等到爺爺該入學時,家裡已經沒有了多餘的財力。於是,爺爺只能跟著太爺爺當學徒,學做銀匠。
未能入學堂讀書識字,成了爺爺一生的遺憾。爺爺每日堅持從識字的同齡人身上學三個字,不知堅持了多久,居然可以自己看小說、記賬。這是他在成為合格的銀匠後,自己學會的第二門技能。未等到我的三爺爺長大,太爺爺便去世了。深知讀書重要的爺爺,堅持把弟弟送進了學堂。後來,我的三爺爺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村裡的紅白喜事都請他去寫單。
太爺爺去世後,爺爺的銀匠生意經營至解放前後,便基本停歇了。父親曾描述過爺爺打制的各類手工銀飾是何等精美;一大包銀飾在文革期間怎樣被奶奶賣了十個銀元。我沒有見過這些物件,幼年時卻見過奶奶從有著玉頭的銀針上卸下銀針,給孫女們捏制銀耳環。如今想來,真是有些暴殄天物啦!
不再做銀匠的爺爺開始學磨豆腐,他磨出來的豆腐十分勁道香甜,這門手藝後來傳給了二伯,幼時常能吃到二伯製作的新豆腐!再之後,孫子輩中再無人做銀匠和豆腐匠,唯獨讀書被堅持延續了下來。
爺爺的四個兒子都高中畢業,女兒也上了師範當了老師。高中畢業卻沒有了高考的父母,在經濟最困難的時期,在重男輕女十分嚴重的村子裡,沒有送女兒去南方打工,反而供出來兩個大學生,甚至還有一個博士。
除去這些手藝,爺爺還會製作桑杈。桑杈,是電氣化之前農業生產必備的農具。用柔軟的桑樹經過兩次過火和兩次修整,製作出來的桑杈可以用十餘年,不裂紋、不彎曲。桑杈的製作在冬季農閑時進行,每年麥收前銷售。那時,白雉的桑杈在整個縣區聞名,總能賣個好價錢。
父親學會了製作桑杈的這門手藝。在我幼年時,曾在無數的冬日,在土窯前等待烤熱的剛取出來的桑樹皮。未成形、桑杈前,上面揭下來的桑樹皮內層十分地香甜,所有的孩子都圍著,只為搶到一塊桑樹皮後取下內層吃。
因為父親的照顧,我和妹妹搶到的桑樹皮,往往能存下來吃好幾天。記憶中的那種暖甜,直到今天想起來還依舊流口水,是任何糖果和巧克力都無法比擬的。可惜,這門手藝隨著收割機、打麥機以及聯合收割機的出現,桑杈再無用武之地。
昔日做桑杈的土窯,已經被埋在了我家的新院子地下,只有桑樹園還在蠻長著為數不多的桑樹,偶爾被父親砍回來兩支,給孫子和外孫做「金箍棒」。爺爺的這門手藝也要失傳了,如今的侄子們已經不知道桑杈為何物了。
爺爺的手藝不止這些,他還能用樹枝編製各種的筐子、籃子和任何想要的容具。記憶中,奶奶的針線筐,便是爺爺編的,很細的樹枝條被編成筐子,可以用十多年。那個時代,每戶家裡用的最多的是籃子,老家人都稱呼為「荊籃」,顧名思義,是用各類荊條編製而成的籃子。
後來,父親也學會了這門手藝,如今家中還保留著一兩個用不壞的荊籃。偶爾,父親還會想起來編一兩個筐。可如今的糧食,機器自動收割完多在地頭就被賣掉了,這些物件沒了用武之地,壞掉後就被媽媽燒火做飯用了。到了今天,別說侄子們,就是哥哥、弟弟們也沒人再會這門手藝了。
爺爺還學過木匠與雕刻,精製各式傢具或圖案。小時候,每次看爺爺雕花都是一陣驚嘆。瓦房花門上的花磚,屋脊上的鳥;各種圖案組合的花磚,喜鵲、梅花、牡丹,還有福字、喜字,再描上鮮艷的紅色、綠色或黃色,件件是精美的藝術品,每次都捨不得給預定的人家。
爺爺在2004年去世了,沒有活得跟奶奶一般高齡。爺爺積攢下的手藝錢,除了養孩子日常家用,據說還買了一頭驢。如今已經九十多歲、有些糊塗的奶奶,只要有人提起當年的那頭驢,她還是念念不忘。
如今的時代,爺爺的這些手藝可能再也用不上了。不過,當研究生學歷的老公在裝一個插排還要諮詢百度的時侯,我才會想知道,當年的爺爺是如何自己學會了這麼多手藝?當年輕一代的我們在連水龍頭壞了、馬桶壞了都要請師傅的時候,我才會記起來,爺爺還會修自行車,修縫紉機,修收音機,修鞋子,幾乎任何被生活需要的手藝。
這些年,我們已經丟了爺爺一代會的幾乎所有手藝。
【晨夕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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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自己的心築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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