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稱他為中國的脊樑,孤軍奮戰18年收復4000里國土,人們至今都在紀念這位英雄
唐名將張議潮出生在西北重鎮沙洲(今甘肅敦煌),這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張議潮生在了富貴窩裡。
在唐朝最風華燦爛的年代裡,包括沙洲在內的河西十一州是唐朝版圖上最璀璨的明珠。此地是河西走廊要衝,連接著東西方世界的貿易,其富庶和繁榮冠絕天下。可惜,張議潮沒有趕上這樣的好時候。
在他出生以前,這隻臂膀早已被唐朝的宿敵——吐蕃砍斷了。
趁著安史之亂時,昔日駐紮在河西重地的唐軍陸續被調回中原平叛的機會,吐蕃朝著防務空虛的河西十一州發起瘋狂進攻。儘管河西軍民進行了近乎一寸山河一寸血的誓死抵抗,無奈朝廷自顧不暇,沒有能力援救河西,到西元787年,隨著抗擊吐蕃多年的沙洲淪陷,河西走廊終於丟了。
吐蕃人把河西當作流油的肥肉,隔三岔五就呼嘯著殺來,搶糧搶人。當地的唐朝人隨時都會被擄走做奴隸,且被嚴禁穿唐服,唐朝人誰偷偷說漢語,立刻就會被挖掉眼睛、砍掉四肢,扔到郊外自生自滅。
這就是張議潮出生的地方,這就是張議潮生活的年代。在這種兇殘的治理下,昔日富強繁華的河西大地儼然成了人間地獄:很多昔日繁華的鄉鎮都成了廢墟,昔日綠油油的農田全成了荒蕪沙地,城市裡的漢人見了吐蕃人都嚇得趕緊躲避,躲得慢一點兒的就會被當場暴打一頓。
唐朝使者借出使吐蕃的機會來到這裡,好些唐朝人偷偷流著淚質問使者:朝廷忘記我們這些子民了嗎?
是啊,什麼時候唐軍才能夠重振雄風,再度收拾這淪陷的山河?一代代掙扎在吐蕃軍隊馬刀下的唐朝人望眼欲穿,可是,使者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朝廷也回答不了。那已經不是威風八面的盛唐了,那是一個困於藩鎮割據,在內憂外患里苦苦熬時間的中晚唐,哪有能力來拯救受苦的百姓呢?
然而,同樣在這樣家國淪陷的苦痛和身為亡國奴的恥辱中度過了整個青春年華的張議潮沒有提出這樣的疑問。他從未惆悵詠嘆,更不曾麻木不仁。
他聽到了同胞泣血的疑問,用行動回答了這樣一句話:我來!
敦煌壁畫《張議潮出行圖》
英雄挺身而出
出身沙洲名門的張議潮雖然也在吐蕃的兇殘欺壓下忍辱求生,但他身在這個曾經浴血抗擊吐蕃的英雄城市,祖先傳承下來的滿腔熱血從未冷卻。
他早早就以盛唐名將封常清為偶像,苦學兵法韜略,武藝更練得勤,家產幾乎全都被他變賣掉了,用於招兵買馬。就這樣,在吐蕃人眼皮底下,張議潮不聲不響地練出了一支強大的軍隊:歸義軍。
一隻復仇的拳頭已經悄然攥緊了。
但是張議潮也知道自己做出的是一個怎樣兇險的選擇:一旦他高調起兵,就是直接挑戰公元九世紀亞洲強大的軍事帝國——吐蕃。吐蕃有強大的戰爭潛力和更強大的戰鬥力,想從它的鐵蹄下掙脫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在人生大半時間裡,張議潮一直在默默蟄伏,等待最好的機會。直到西元848年,49歲的張議潮下了決心:動手!
這一年的吐蕃陷入了內亂。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張議潮一下子就抓住了。於是長期驕橫的吐蕃駐軍看到了令他們瞠目結舌的景象:滿城昔日羔羊般被他們驅使的百姓竟然拿起了武器,呼嘯著向他們殺過來。
幾乎在一夜之間,吐蕃軍隊就被狼狽打走,沙洲光復了!這是自河西淪陷後,吐蕃軍隊第一次在河西遭到痛擊,唐朝人光復山河的號角就此吹響。
旗開得勝的張議潮立刻派出十路信使,向遙遠的朝廷通報情況,報捷的同時請求支援。然而,這十路信使陷入了吐蕃駐軍的重圍里,大多壯烈犧牲,只有一個僧人最終帶著滿身戰傷走到了長安街頭,而那已經是兩年以後的事了。
信使尚且被圍堵,張議潮的處境可想而知,幾乎是困守沙洲孤城,陷入吐蕃軍隊群狼般的重圍里。吐蕃軍以為張議潮到了窮途末路,黑壓壓地殺來,打算讓這群膽大包天的反抗者付出代價,不料立刻碰得鼻青臉腫——多年忍辱偷生的磨鍊造就了張議潮強大的軍事才能。
在以寡敵眾的沙洲保衛戰上,他連出奇招,竟以極少的兵力不停地打吐蕃的悶棍,吐蕃連續幾次攻擊都被張議潮兇悍地打了回來。
更讓吐蕃人吃驚的是張議潮打造的這支新型軍隊的戰鬥力。戰士們簡直是以一當十,每個人平日看著就是老實巴交的平民,但跨上戰馬、拿起武器立刻戰鬥力爆表,幾乎都是搏命來打。原因說起來很讓人熱血沸騰:支撐他們的是一個早已埋在心中大半輩子的信念,那就是光復國土,驅逐頑敵!
隨著在沙洲的節節勝利,這支軍隊彷彿是一把火炬,點燃了整個河西的反抗烈火。昔日忍辱求生的百姓受到張議潮抗爭精神的激勵,紛紛自發行動起來,反抗吐蕃統治的戰旗如雨後春筍般豎立起來。
張議潮更是成了大家心中不二的英雄。好些地方的唐人居住區都出現了妻子送丈夫參軍、父親送兒子參軍的熱烈場面:認準了張議潮這位英雄,去跟著他和吐蕃好好打一場!
於是,這支開始看起來不起眼的隊伍越戰越強,張議潮的歸義軍已經在實戰中成長為一支強大的力量,其核心的7000名歸義精騎儘是身經百戰的漢家好男兒,戰鬥力冠絕天下,光復河西從此不再是夢裡淚光中的呼喚。
奇蹟的勝利
西元851年起,張議潮的進攻鐵拳轟然打響了,幾乎呈摧枯拉朽之勢,迅速席捲了從今天新疆哈密至青海樂都的原唐朝河西九州,而河西已收復州郡的地圖戶冊也由張議潮再次派遣使團送到了長安:原唐朝工部尚書之子張議潮歷經浴血奮戰,已經率唐朝子民為唐朝光復了除涼州(今甘肅武威)外的河西故地。
整個長安都震驚了。對於此時的唐朝來說,張議潮的捷報簡直是意外之喜。張議潮派來的使者走上長安街頭時,全長安的百姓都出動了,爭相目睹英雄的風采。
關於這一群對祖國赤膽忠心、蟄伏多年不屈不撓地完成奇蹟偉業的英雄,也許只有當時唐宣宗詔書里的一句讚歎才能完美地形容:「抗忠臣之丹心,折昆夷之長角。」
獲得崇高的榮譽之後,已經名滿長安的張議潮也受封為歸義軍節度使。然而,唐朝能給他的支持,也只有這些了。
其實,張議潮真正面臨的考驗才剛剛到來:新收復的河西大地是一個百廢待興、經濟落後的爛攤子;被逐出河西的吐蕃軍隊依然虎視眈眈,河西最重要的戰略要地涼州還在吐蕃手裡,涼州是河西走廊的門戶,不早日收復這裡,河西就有得而復失的危險。
但張議潮毫無畏懼。多年前日以繼夜的潛心鑽研給了他治理地方的底氣:僅用五年的時間,他就恢復了唐朝在河西的基層建制,甚至重建了被吐蕃破壞殆盡的華夏文化教育體系。
在他的謀划下,在幾乎每天的戰事都不消停的局面下,河西地區的軍民且耕且戰,竟在戰亂的背景下高速發展起來。朝廷派出特使前來巡視河西,特使訪查了當地的社會經濟、文化和軍事情況後欽佩地上奏說:「觀河西之地,舊時胡風盡去,唐風大盛。人物風華,一同內地。」這是一個和戰場上的輝煌同樣偉大的業績。
這番艱難的恢復只是一個中場休息,張議潮念念不忘的還是為唐朝收復河西全境。
終於,從西元861年起,磨礪寶劍多年的張議潮再次亮出了耀眼的鋒芒,對吐蕃發起了最後的總攻:他先是在涼州戰役中全殲上萬名吐蕃精銳,將河西十一州全部光復,然後揮兵西進,一路殺至高昌(今新疆吐魯番一帶,是古時西域的交通樞紐)地區。
西元866年深秋的一天更成為河西百姓最揚眉吐氣的一天:在張議潮親自指揮的廓州(今屬青海海東)戰役中,歸義軍同仇敵愾,一舉將對手全殲,此時把持吐蕃國務的權臣、曾經多次屠戮河西百姓的吐蕃大相被俘後則被梟首示眾,並傳首長安,以祭奠河西屈死同胞的冤魂。
這一戰不只報了多年的血海深仇,更是一個圓滿的句號——從此,吐蕃再無力染指河西,西盡伊吾(今屬新疆哈密),東接靈武(今屬寧夏銀川),四千餘里土地全部光復,百萬戶百姓從此繼續自豪地聚攏在唐朝的旗幟下,史書感慨:「六郡山河,宛然而舊。」
功德圓滿的張議潮在69歲那年來到長安,擔任左神武統軍。他74歲病故時,唐朝舉國悲痛,河西百姓家家號哭。
這位英雄的價值,也許魯迅的那句話是最好的寫照:「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拚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他們是中國的脊樑。
黃帝紀元四七一五年歲次戊戌正月初四
※好像都是常識,為啥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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