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紙火爐雙塔墨汁

最新 02-22

紅紙火爐雙塔墨汁

年前，祁縣靖燁雙語學校邀請祁縣書法家協會的老師們走進學校，與孩子們一起寫春聯，寫福字，共同感受傳統文化的特殊魅力。

活動間隙，我和杜美麗老師閑聊，談及舉辦這次活動的緣由。杜老師的說法讓我吃了一驚。她說：如果不從幼兒園開始，讓孩子們體驗書法的魅力，了解春聯特有的文化內涵，等孩子們長大了，他們會認為春聯就是媽媽花錢從廣場上買來的。

春聯，真的已經被孩子們認為是媽媽花錢從廣場上買來的了嗎？就像月餅，真的已經被孩子們認為像打棗一樣從樹上面打下來的了嗎？

「二十三，打發灶爺爺上了天；二十四，割哈對子寫哈字……」。小時候，一進臘月，奶奶總要把這首童謠一次次的念給我們聽。但我打小就對數字不敏感，只對這前兩句念叨得熟。

這背後是有故事的。

當時，峪口中學有位教武術的爺爺姓趙，據說他踩上點燃的汽油就能飛起來。那時我還小，對這種充滿武俠神秘的說法深信不疑，曾一直以為臘月二十三這天就是俺趙爺爺踩油起飛的日子。

再有就是臘月二十四了。留在記憶最深的是紅紙的紅，能摸搽一身；雙塔墨汁的臭，能臭一間屋子；紅紅的火爐卻烤暖了一地的對聯乃至一臘月的年味。

我們村並不大，北至大崖底，南抵石崖溝南溝。村中的石橋橋是大爺們曬太陽俱樂部之一。一到臘月，社員們都直住耳朵聽喇叭里的廣播：社員們、社員們注意了！大隊了有寫對子的了昂，誰哈還沒啦寫哈對子，趕緊過來招呼了昂。

這一招呼不要緊，平時在大街上站街的男人們終於有了活計了。隔離間擱挾上早就割好的對子，點上一支「哈德門」，忽悠忽悠地去大隊了。因為他們知道早去了也是圪擠，但如果年前不先把對聯準備好的話，免不了一臘月的嘮叨。

大隊早早地就備好了太原出的「雙塔墨汁」。點一個爐子臨時取暖，能寫了毛筆字的社員來當義務工。當時，在村裡能寫了對聯的人是很受尊重的。記得有位我本家的二爺爺，和小學的校長高裕山老師。父親也去，他也樂意帶著我去打打下手。

人們進進出出，手上、衣服上甚至是臉上，抽的煙上都抹上了紅紙的紅。大隊的爐子並不暖和，燃燒不充分散發出來的煤煙和著大人們抽的煙，繚繞集聚在一起，就像春晚放出的舞台煙霧。寫個「樹大根深」、寫個「肥豬滿圈」、寫個「煤積如山」、寫個「蘋果滿窖」……淳樸、真摯、幽默的聲音高高低低交織在一起，唱響了鄉親們對來年的美好期待。

……後來，大隊不知為啥不再組織寫對聯了。

……後來，父親就在家裡支起桌子，一寫總得三五天。一說要寫對聯了，奶奶會把家裡的爐子料的很暖和。父親埋頭在一張小桌上不停地寫，不停地寫就有墨汁的臭味不停地散發出來。門帘，有時候連窗戶都得打開。但那個時候誰也好像沒覺得冷過，跑進跑出把寫好的對聯晾在院子里，還得用石頭子兒壓住。居舍地上也鋪滿了對聯，紅彤彤的紙，寫滿了的都是祝福。

等墨快乾了，奶奶會認真的收起來。去：給你布爾爺爺家送去；去給你根猴爺爺家送去……送對聯的活兒是最好的。不管去誰家，回來口袋裡總能裝點花生、冰糖、酒棗兒之類的好吃吃。表揚的話也少不了：俺孩兒噶耨了，啊呀，耨煞跌。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人會問你考了第幾名，這對於學習成績不好的我來說，無異於一股暖流注入心中。

父親寫的累了，點一根煙，喝口水，歇一歇。這時候會把我們招呼過去：還有個「講究衛生」沒寫，你寫吧！還要教導幾句：好好寫昂，這四個字一天到晚都能看見。這個時候，我也會拉起父親寫字時候的架子，弟弟們給我把紙按住，歪歪扭扭的把「講究衛生」四個字認認真真的寫在紅紙上。然後趕緊拿到火爐旁邊，第一時間烤乾，等待大人們的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