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薯爹爹的十一
紅薯爹爹今年八十七歲,身體硬朗,臉色紅潤,菜園子,棉花田,水稻田,收成樣樣讓人稱道。
紅薯爹爹早些年是村裡的隊長,為人義氣仁厚,在四兄弟里排行老三,亦稱三爹。早些年林場護林,三十歲痛失愛妻,只留下一雙兒女的紅薯爹爹,靠著石頭山上打石頭掙下一點積蓄,一個人在農村過到了八十七歲。
當兒女都在異鄉,更遠,遠在北京。紅薯爹爹的那間土房子似乎越來越撐不住歲月的風雨了。最艱難的那幾年總算過去了,可有人相中了紅薯爹爹的這塊地基,因為這塊地背山靠水,前面是一望無際的良田,左面是鬱鬱蔥蔥的連綿青山。有一條小溪從田間流過,以往有一口古井,村裡人都到那裡去打水。後來家家戶戶挖了井,大家就從門前的井裡打水,再後來又通了自來水管,田埂上就少了許多負重的足跡。那田埂越來越窄,窄到一不小心就會踩到水田裡。隨著越來越多的農村勞動力進城,村子裡只剩下了老弱病殘,紅薯爹爹非常不理解:現在年輕人也是奇怪,城裡什麼都貴,偏要往城裡跑。山裡空氣新鮮,民風淳樸。城裡到處都是尾氣,烏煙瘴氣,偏要在城裡住鳥籠式的房子,守著一座金礦,被餓死。所謂的光宗耀祖,就是過年回來開著租來的車,在鄉親們面前擺弄擺弄,以此證明自己是城裡的有錢人了。受著煎熬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小孩盼過年,大人盼種田。現在的小孩大人都不盼過年了,對他們而言天天都在過年。農村的小學在急劇地減少,先是在幾個村有一所中心小學,後來隨著進城務工人員的增加,上學的人越來越少,小學校幾乎沒有學生了,後來又成立了鄉中心小學,本來很近的上學路,現在要坐校車,到鄉里的學校去上課。或者上幾天,就輟學在家和父母一起做加工廠的生意,安寧的農村生活被一陣一陣震耳欲聾的噪音蒙上了一層灰色的影子。現在有很多農村的加工廠在加工清潔球的的生意,主要市場是城裡的餐館和家庭,去油污有特效。
大人也不盼著種田,大量的水田旱田荒蕪。紅薯爹爹仍然種著他自己的那一畝二分地,種著棉花,水稻,蘿蔔白菜,四季豆,紅薯。每天他要給這些菜地澆十桶水。其實這個十一,他還挖了一廂紅薯地,他小心翼翼地挖著那些紅薯,紅薯也很聽話,幾乎個個都是完好無損地從地里跑出來。不會挖紅薯的孫輩們只是用力一挖,紅薯在土裡就一刀兩斷。紅薯爹爹很心疼。他彎下腰,先是輕輕地挖動紅薯苗周圍的土,鬆動之後,再一次性挖出整兜的紅薯,那些紅薯都乖乖地一個個破土而出了。爹爹彎著腰說:這些紅薯苗是在一個下大雨的上午栽下去的,我一個人提不了那麼多的水,正好老天爺幫忙。仔細看紅薯爹爹,他的背挺得筆直,雖然瘦,但是干起活來,一般的年輕人比不了。一般人提十桶水都氣喘吁吁的,爹爹卻像沒事一樣。
按理說,紅薯爹爹明明有能力到城裡去養老,跟隨唯一的兒子在北京養老一點都不成問題。他偏偏留在了農村繼續種田。對於年齡,他還很有見解。每次到鎮醫院去檢查身體,他都只報79歲,他說年紀大了,怕醫生不給看。一般都認為,高壽一種福氣,可他自己卻很羞澀。就像他自己說的:在農村我能養活我自己,何必要到城裡去。
十一了,田裡的棉花都綻放開來,一連幾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氣,這一天下午,天陰沉下來。紅薯爹爹擔心要下雨,連忙收拾起摘棉花的袋子,準備到田裡去摘棉花。雪白的棉花綻放在田野里,紅褐色的棉梗像一棵棵小樹跟人一樣高,伸展著手臂,手臂上有的還在開花,有的已經結果,大部分是完全成形的棉花,如果不採摘,下雨後就乾結了。紅薯爹爹的兩隻手像採摘的機器,呼呼一下子就采了一大片。
這個十一,紅薯爹爹進入八十七歲,女兒外孫重孫們給他過生日。詩朗誦,歌曲,舞蹈,紅薯爹爹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笑容蘊含在紅潤的臉頰上,他自己連說: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糕。
紅薯爹爹想得很開,他早年在石頭山上打過石頭,砍過柴火,更早些年,在日本侵華時賣過窯貨,解放後修過鐵路,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這麼多年來唯一不變的是他對土地的熱愛。他說:現在結錢變成了泡錢,錢不值錢了,種田國家還有補貼,種棉花每年還能收入一千多塊,種水稻,種菜,紅薯,蘿蔔,大白菜,四季豆,都長得水靈靈的。靠著這土地,靠著雙手,吃飯還是沒問題,不能伸著手找國家。他說這話時,那股豪情還一如多少年前他當生產隊長時一樣。
山裡煙霧繚繞,青翠欲滴。就在這如詩如畫中,一位瘦瘦的老人提著水壺,一點點向遠方的菜地走去,一時間消失在綠色之中。像一股青煙,化在了這片土地上。那一刻里,風景無語,遠山如黛,讓人不禁淚眼迷離,彷彿想起若干年後真實的一幕,只是希望,那一幕永遠不要來。
※大姐用「紅薯」做這種小吃,攪拌一下,煮1個小時,顧客排隊來買
※紅薯都有哪些高級吃法?嘗試過你就會摒棄以前的方法!
TAG:紅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