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可凡：記憶中的那些「年」，溫暖而動人

除夕夜，曹可凡一家坐上了前往澳洲的飛機。這是他們今年的過年方式。

問曹可凡，過年的記憶是什麼？曹可凡思緒回到過去：「小時候，過年留給我的記憶就是：穿新衣、吃美食。成年後，過年給我最深的記憶是那些朋友們。」

小時候，過舌尖上的新年

初中的時候，曹可凡就已經能做一桌子年夜飯。

曹可凡會做烤麩、熏魚、木耳金針菇，也會給媽媽打下手做蛋餃。「看著不難，拿油抹一下鍋，調羹盛滿蛋液倒進去轉一下……」

他說：「那個年代，是物質匱乏的年代。父母都是雙職工，工作很忙。我初中的時候就開始買菜。媽媽教會我做一些簡單的菜式，複雜的留給我媽做。」

因為父母沒時間，曹可凡需要5點起床，到家後面的菜市場排隊買菜。「那時候買點菜要排好幾次隊，排骨、雞蛋等每一樣都要排隊。不過那時我人小活絡，一般先看好菜，然後跟前後左右的人打好招呼，說我一會就來，幫我看一下位置。」

這是作為南方人的曹可凡的過年美食記憶。

11、12歲的時候，曹可凡還跟著大人去了大連過年。「北方人過年都吃餃子，熱氣騰騰的餃子一上來，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餃子。」

還有一年，曹可凡去了媽媽親戚所在的一個北方研究所過年。「在山西，親戚給了好多蘋果，我從來沒吃過這樣好吃的蘋果，一天可以吃7、8個。」

也是在那裡，讓曹可凡體會到另一種物質匱乏。「一周只有周日可以吃上白面、小米粥和白饅頭。其它時候都是粗糧，比如番薯、窩窩頭。你別看窩窩頭蒸出來金光閃閃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其實一入口就散開，非常難吃。」

親戚所在的研究所和喬家大院在一個縣城裡。但那時候，喬家大院並不出名。離研究所比較遠的劉胡蘭紀念館才是曹可凡心心念念的地方。為此，他騎了整整三小時自行車，去追尋英雄的足跡，也滿足了自己少年時的英雄情懷。

成年後，和「老朋友」一起過新年

成年後，過年，給曹可凡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些「老朋友」。

「程十發先生在世的時候，我們每年大年初一都要去他家拜年。程老為人謙遜，80多歲的老人家每次都自己給我們開門。看到我就說：可凡兄，新年好；看到我夫人，就說：大嫂，新年好。」

有一年春節，曹可凡、王汝剛等十幾個人一起到了程老家。到了中午，程老盛情挽留他們在家裡一起吃飯。「程老家的阿姨急得團團轉，因為當天只準備了程老的兩個菜：蹄膀和青菜。而且他家沒有圓檯面，只有八仙桌和長條凳。」還是王汝剛急中生智，去樓下買了熟食和白菜，做了一個大砂鍋。吃完後，大家在程老家裡寫福字。

還有一年春節，程十發去舊金山的小兒子家過年，邀請了曹可凡同行。「有五六天的時間，就住在他孩子家。我們每天聽他聊美術史。對於他來說，是隨便一說。對於我們來說，卻是受益匪淺。」

因為住的地方附近有原始的松樹林，有一天大家一起去紅杉林，程老堅持同行。「他腿腳不便，我們給他搞了輪椅。山上沒有太陽，很陰涼，程老穿了很厚的衣服，腳上蓋著很厚的毯子，還是有點感冒了。」老人家唯恐冷落了客人，曹可凡回上海的那天，一大早，程老也穿戴整齊，堅持要去機場送曹可凡。

那些過年的回憶，如此溫暖

春節，留存在曹可凡記憶中的，還有與許多老朋友相關的珍貴記憶。有一年，他去香港拜訪黃永玉，聽他說年輕時的故事。也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拜訪了旅居香港的著名歌手姚莉，聽她講述了從未對外說起過的自己年輕時的那些往事。

姚莉是誰？如今的年輕人幾乎都不知道這個名字了。但解放前，由她演唱的《玫瑰玫瑰我愛你》《蘇州河邊》等歌曲從上海唱紅了大江南北，至今餘音繞繞。

「2010年，我做《可凡傾聽》2010年春節特別節目——《阿拉全是上海人》，邀請不同時代的上海明星同聚一堂。周采芹、潘迪華、陳冲、鄔君梅都來了，也邀請了姚莉。但當時老人家已經快90歲了。她說很想來，但來不動，問我能不能去香港。」

為了完成老人家的心愿，曹可凡專門去了香港。「她說她家小，不方便說話，她可以到我住的酒店來。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15分鐘，我提前到大堂等她。沒想到，一下樓就看見她了。原來她比約定早了半小時就到了。她說：從來不習慣讓別人等她。」

香港一見，姚莉對曹可凡說：「我年紀大了，以後可能講不動了。我要把我年輕時候的往事一股腦兒告訴你。」她告訴曹可凡，1946年，陳歌辛創作《蘇州河邊》其實是專門為了她。「有一次，公司組織蘇州行。在蘇州的浪漫月夜，我們聊了一晚上藝術。回來後不久，陳歌辛就創作了《蘇州河邊》。那時候我們互生情愫，但誰也沒有僭越半步，從沒拉過手，更沒有開口表白。我們始終把對對方的情感深埋在心裡。」

也是《阿拉都是上海人》，還造就了一段音樂史上的傳奇之約。上世紀50年代西方最紅華人女星周采芹和潘迪華首次一起亮相，這也是兩人半個世紀來首次見面。

周采芹是中國著名京劇大師周信芳的女兒，出生在上海，17歲時出國留學，因在倫敦出演舞台劇《蘇絲黃的世界》而紅極一時。她在英國出版中英文唱片，其中英文版本的「第二春」一曲曾在亞洲連續兩年獨佔排行榜首位。後來，潘迪華翻唱該曲的《叮咚Song》也唱紅了香港。兩人因為同一首歌走紅，卻從未見過面。長達半個世紀後，兩人在共同的故鄉上海碰頭，並現場即興合唱一段《叮咚Song》，那一刻，好像是時空交錯的奇妙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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