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憶中的年兒，還在嗎？
記憶中的年兒
題前話
最近讀北島和李陀選編的《給孩子的散文》，品著一篇一篇不長但樸實的文章，思緒常常被拉回過去沒有網路，沒有手機的舊時光。那些過去的時光，雖然遠去，但在記憶中依舊鮮明，回憶中那些日子的太陽似乎格外溫柔，風兒格外輕快，空氣格外清新。
讀到朱自清先生的《匆匆》，格外有感觸。天啊，多麼貼切的描寫啊，人生像一隻不斷加速的陀螺，時間越過越快。讀著讀著，不禁感慨歲月蹉跎。
《匆匆》
朱自清
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麼一去不復返呢？ ——是有人偷了他們罷：那是誰？又藏在何處呢？是他們自己逃走了：現在又到了哪裡呢？
我不知道他們給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確乎是漸漸空虛了。在默默里算著，八千多日子已經從我手中溜去；象針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時間的流里，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子。我不禁頭涔涔而淚潸潸了。
去的儘管去了，來的儘管來著，去來的中間，又怎樣的匆匆呢？早上我起來的時候，小屋裡射進兩三方斜斜的太陽。太陽他有腳啊，輕輕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著旋轉。於是——洗手的時候，日子從水盆里過去；吃飯的時候，日子從飯碗里過去；默默時，便從凝然的雙眼前過去。我覺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時，他又從遮挽著的手邊過去，天黑時，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從我身邊垮過，從我腳邊飛去了。等我睜開眼和太陽再見，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著面嘆息。但是新來的日子的影兒又開始在嘆息里閃過了。
在逃去如飛的日子裡，在千門萬戶的世界裡的我能做些什麼呢？只有 徘徊罷了，只有匆匆罷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麼呢？過去的日子如輕煙卻被微風吹散了，如薄霧，被初陽蒸融了；我留著些什麼痕迹呢？我何曾留著象遊絲樣的痕迹呢？我赤裸裸來到這世界，轉眼間也將赤裸裸地回去罷？但不能平的，為什麼偏要白白走這一遭啊？
你聰明的，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麼一去不復返呢？
正文分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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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幾年沒有回老家過年了。越到年關，越發思念小時候的年味兒。謹以此文懷念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小時候的年兒從放寒假開始。通常過小年兒二十三兒的上午，學校正式放寒假。
二十三兒，吃火燒
放了假，對於我來說，這個年就正式開始了。老家過小年兒要吃「火燒」，是我最愛的吃食。做火燒工序不少，早上起來，媽媽就要發麵，發麵盆子放在煤火爐子邊，面要取暖才能發起來，金貴的很。下午的時候，面膨脹了滿滿一盆，我調皮，用手一挑，能看到面里有蜂窩般的洞洞，這個時候，一般是面發好了。不能再過，過了做出來的餅是酸的，我可不愛吃。一大盆面，要揉，像做麵包一樣揉，一手扶著，一手順時針轉圈圈揉，媽媽教過我很多次，可惜我都沒學會。揉的麵糰很均勻滋潤了，把麵糰分成小揪揪。擀成圓形撒上鹽，蔥花，五香粉，卷卷卷，然後用手掌一按，成了一個小圓餅。火燒初成型，接下來要去鍋里「炕」，到兩面都金黃，看起來已經非常誘人。不過還有最後一道工序，入鍋蒸，發麵的餅餅蒸了之後更加彭松，厚厚軟軟。出鍋時候冒著熱氣，我一下能吃好幾個！
二十四，掃房子
大人們忙，掃房子的事兒，一般分給我和姐姐。我倆一大早穿上不怕髒的重色衣服，用報紙自製一個粉刷匠似得帽子，開始一天的勞作。那時候沒有橡膠手套，更沒有直接出熱水的龍頭。小手凍的跟小蘿蔔似的。家裡是小獨院，有些年頭了，打掃起來，真真是大工程。特別是掃房頂的時候，灰塵經常掉進眼睛裡。如果那時候有戴森，應該會好很多吧。到晚上的時候，基本上小臉蒙上了一層灰，衣服臟成了小乞丐。洗個澡，小臉粉嘟嘟，窗明几淨，準備過年。
二十五，磨豆腐
豆腐是過年必備的吃食，凍豆腐，小蔥拌豆腐，我最喜歡吃菠菜炒豆腐。家裡的豆腐一般是姑姑從老家帶過來，應該是村上用豆子換的，記憶中似乎一斤二兩豆子可以換一斤豆腐。
另外的年前必辦事項是買新衣服。有時候買的早，有時候大年三十媽媽還在領著我逛。那時候沒有網購，市裡老牌的商業街和商場是必去的地方。買好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三十兒晚上放在床邊，最期待初一早上可以穿新衣。
二十六，去割肉
過年，肉絕對唱主角。家裡以豬肉為主，按後腿採購，家鄉話叫「後臀尖」，大概指豬腰到後腿的一大塊帶骨帶肉的部分。過年會準備好幾個後臀尖。還有羊肉，牛肉若干。魚，過年準備的特別大，也許我年齡小，拎起來有大半個我高。收拾乾淨，掛高高。
媽媽一般會年前把肉煮熟，過年時候可以炒回鍋肉。用的蒸饅頭鍋，size超大，能放很多骨頭。煮出來的肉湯又白又濃，肉香四溢。我從小吃肉功力趕不上姐姐，又不喜歡把手弄油。姐姐一般挑出一個大骨頭，貼著骨頭的肉格外香。姐姐給我撕兩綹，直接塞到我嘴裡，或者留著骨髓給我吸。剩下的大塊頭，姐姐三下五除二就搞定。
二十七，殺灶雞
二十七的時候，年越發近了，媽媽一般會帶著我去買菜，買夠過年期間需要的所有蔬菜。我家最經常買的是青椒，蒜苔和四季豆。都屬於北方冬天稀少些的菜。炒肉的時候，是大家最愛的配菜。買蔬菜的時候，會順便採購過年擺放的零食，瓜子，花生，糖塊缺一不可。拜年時候，到誰家，都會被裝滿滿一口袋。
二十八，把面發
年前還有一項重要的準備事項是蒸饅頭。剛出鍋的大饅頭，香甜蓬鬆，是我和姐姐的最愛。家裡準備的饅頭有好幾種，豆包，棗包，玉米面饅頭，花捲。各種各樣，吃到十五。
二十九，去挖沙
老話挖沙是要敬各位神靈。我家二十九開始「過油」。可能是家鄉特有的習俗。支起一架鍋，倒上一鍋油，炸出各種美味。我家會炸魚，蓮藕，蘿蔔絲，丸子。我最愛吃的是大娘家的酥肉。年前炸完，過你期間蒸一下上桌。蓮藕裹面後也是極好吃的，脆脆甜甜。現在講究要少吃油炸食物，小時候沒這個概念，這邊炸著，那邊捏起來就放嘴裡吃起來。感覺油過了，大盆子都滿滿的炸貨了，才是final ready for 過年了。
三十兒，捏鼻兒
捏鼻兒，指包餃子捏皮兒。媽媽早上就開始盤餡，在老家，過年少不了餃子。餃子拌餡也是講究，比如攪拌的時候，只能順時針攪。否則，餡就散了，煮餃子的時候講究餡不能散。我媽做餃子好吃，她會把餃子餡先炒一下，極入味。我最愛吃羊肉餡，覺得香。我家擀皮兒的事，我爸承包了。他在部隊學的絕活，一個手一次擀倆，中間稍厚，周圍薄。我媽包餃子速度快，不一會兒，一桌子就擺滿了。就等著晚上放鞭炮，吃餃子咯。
爸媽下午包餃子的時候，我和姐姐的例行任務是貼對聯。我倆一般在三十兒下午出門買對聯，攤販都快收工了，便宜。我倆抱著對聯，順帶買了不少煙火鞭炮。回家，第一項工程是把往年的就春聯給去掉。黏貼用的自己熬的麵糊，粘性很大，大門大理石上貼的舊春聯還是很牢固。小點兒的時候，爬高上低的事，是我姐負責，我在下面負責遞東西。鏟乾淨舊的，熬好漿糊，開貼新對聯。大門的講究大，我倆通常買最大號的，從上貼到下，我負責在下面看歪不歪。通常我沒有履行好自己職責的時候，我姐下來會安慰我，沒事，歪好，歪好。
接下來便是「哐哧哐哧」的節奏了。
如今，我不再是家裡的小朋友，父母也不再是家裡的頂樑柱。在上海，一切都隨意起來。過年感覺不過是一次黃金周。我是再也回不到記憶中的年。僅以此文，記下那份對我來說獨一無二的過年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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