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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吟 故鄉的女人

我讀高中的時候,祖母已經八十多歲了,身子骨還硬朗,脾氣也硬朗。每每和我生氣,便臊我:「將來不知害了誰家!」每每替我操心,嘆息的也還是這一句。一個女孩子家,只知道讀書,莊稼活不會,家務活不精,針線活更摸不著頭尾,嫁到誰家不是害了人家嗎?

不是祖母思想保守落後,在我的故鄉,巢湖鄉下,對女人的要求首先要能幹活會過日子,容貌、性情倒是排在其次。故鄉的女人吃苦耐勞,個個似乎三頭六臂,十八般武藝俱全。

「新娶的媳婦不用誇,且看和面做粑粑。」糯米粉是固定的,加的水恰到好處,搓出的元宵軟硬適中,是對新媳婦的基本要求。由此考較是否會幹活,會當家立事。能做到這一點僅僅及格。

記憶里,故鄉的女人們在家裡起早貪黑,辛苦地縫補燒煮,餵豬養雞,在地里和男人一道做著牛馬一樣的活計,但是她們卻天經地義地把男人看作家中的頂樑柱頭頂的天。艱難的生活中,有一點好吃的,慢說自己捨不得吃,就連孩子也捨不得給吃上一口,要給男人補身子。到了冬日農閑,男人們只要願意,可以整日躺在床上度過一個冬天,女人們好吃好喝伺候著,把熱飯熱菜送到床頭。在她們的心中,男人們辛苦一年了,要好好歇著,來年還要勞碌呢。

女人們也有鬧脾氣的時候。我小時候見的多的,是受了委屈生悶氣回娘家的女人,或賭氣睡在床上不吃不喝的女人。後者居多,因為不聲不響,不會驚動旁人,而回娘家則興師動眾,人仰馬翻,即便爭吵贏了,也會失了面子,落下笑柄。女人躺在床上絕食,帶著自虐的性質,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勢,很有點非暴力不合作的意味。

童年的記憶中,印象最深的是我的三嬸。每當村上的年輕夫妻吵架,做妻子的若是吃了虧不依不饒時,老一輩就會勸說:「你吃這點虧算什麼,你三嬸那時候和你三叔吵嘴,被你三叔打得躺在床上不能動,第二天,照樣下地幹活。人家那才叫神氣,誤了工還不是自己的,日子還過不過?」這話應該是真的,我確實看到過三嬸在田裡一邊割稻子,一邊哭泣的情景。她的哭聲很響亮,簡直聲嘶力竭,有點像是在喊叫。後來聽說是挨了三叔的打,實在氣不過,又捨不得歇下農活,便只能邊幹活邊嚎啕大哭一場來發泄。

像我三嬸這樣剛強的女人,故鄉確實不多見。也有性子剛烈的,一氣之下喝了農藥身亡,丟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和破碎的家,弄的慘絕人寰,這樣的極少。

和三嬸相比,我母親算是幸福的。父親在遠方工作,每年只有春節才回來住上兩個月。母親的能幹即使是在故鄉的女人中也是少有的。一個人種幾畝地,操持著上有老下有小的家,異常辛苦。農忙時節,插秧,割稻,打穀全靠她一個人。她甚至會像男人一樣犁田耙地。

父親比大母親十歲,按理,父親應該十分疼愛他的小妻子才對。實際上,卻是母親對父親照顧得無微不至。養了一年的雞是為父親準備的,母親從來捨不得吃。準備年貨的時候,父親偶爾也和母親一道趕集,滿載而歸時,母親總是把幾乎所有的重物都挑在自己肩上,父親只是象徵性地拎著一捆蔥或兩斤肉,以示幫了母親的忙,母親便覺得有了十分的體面。《天仙配》中董永唱的:「我挑水來你澆園」的場面,我家從未見過,因為總是母親挑水挑糞,父親在不打牌也不下棋的日子偶爾能和我們孩子一起澆地,母親已經歡喜不盡了。

母親隨父親定居城市後,我很少再回故鄉了。這些年故鄉變化很大,故鄉的女人也有了很大的變化。女孩子們基本上都能隨心所欲地上學了,一直讀到無書可讀。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女人們在農閑時分,已經不再縫縫補補,也不再糊骨子納鞋底,她們也會支起麻將桌,享受男人們的悠閑時光。

我的祖母已經過世多年,這些年來,求學,工作,為人師,為人妻,為人母,我也變得三頭六臂,十八般武藝俱全,她老人家應該可以放心了。我是巢湖的女兒啊,故鄉女人的聰敏能幹、吃苦耐勞、勤儉持家、克己堅韌與生俱來。

我從故鄉來,無論我讀了多少書,行了多少路,經歷了多少風雨,無論我的鄉音如何改變,氣質如何改變,不變的是魂魄。我知道,那是故鄉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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