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力寶:曾經的中國第一飲料品牌,它的隕落能給我們什麼啟示?
健力寶曾是中國第一飲料品牌,連如今中國最大的飲料公司娃哈哈也曾是它的學生,當年那句著名的「喝了娃哈哈,吃飯就是香」的廣告語,宗慶後就說過是他模仿健力寶的「您想身體好,請喝健力寶」而想出來 。
1984年,廣東三水縣原本只是做酒的三水酒廠推出了一款飲料,取名健力寶,並成為當年洛杉磯奧運會中國代表團的首選飲料。隨著中國奧運代表團在洛杉磯大放異彩,極大激發了全民的熱情和民族自豪感,健力寶也獲得了難以想像的關注度,在此後的15年里,它一直是「民族飲料第一品牌」。
1994年,健力寶十周年的時候,年銷售額超過18億元。那個時代的18億元啊,放眼國內飲料同行,無人可及。
1997年,健力寶集團銷售額達到54億元的頂峰。也就在這一年,第一批「中國馳名商標」發布,健力寶赫然在列。中國飲料協會公布行業數據,健力寶在產量、總產值、銷售收入和稅利4項上均排名第一。
創造這些輝煌成就的第一功臣是李經緯,當年是他臨危受命擔任瀕臨破產的三水酒廠廠長、推出健力寶,在之後的十幾年裡寫下了一個又一個營銷傳奇。然而,一個始終沒有解決的問題是,三水酒廠本是國企,李經緯並沒有企業股份,是否該用股權激勵創始人身份的企業家?
當時廣東不乏此類先例。例如,1996年底,TCL創辦人李東生與惠州市政府達成協議,李東生團隊獲得部分股權。而在與三水相鄰的順德市北滘鎮,生產小家電的美的集團被整體出售給了它的創辦人何享健及其團隊。如今,美的集團年營業收入超過2000億元,已是世界級的家電巨頭。
而健力寶集團呢?雖然李經緯有心,但顯然當地政府無意。在1999年之後,隨著三水市政府大換屆,那些原本與李經緯有多年交情、對健力寶也不乏感情的官員們或退休或換崗,新的當政者與李經緯沒有歷史淵源,雙方的矛盾更趨激化。
而這幾年健力寶的銷售額也出現下滑,2001年的銷售額是31億元。此時,三水市政府決意賣掉健力寶的控股股份,但卻絕不賣給李經緯團隊。2001年11月20日,三水市政府作價3.8億要將健力寶100%的股份賣給一家新加坡公司。李經緯作出反擊,宣稱願以4.5億元的價格替健力寶贖身,最終使新加坡方案流產。然而,這也使三水市政府與健力寶李經緯團隊到了勢同水火、無法調和的地步。
2002年1月9日,三水市政府與健力寶團隊開會對話。李經緯問市長為什麼完全拋開健力寶創業團隊,要將健力寶對外出售,「為什麼不讓我們買回來?」市長當即表態:「要買可以,我給你們一個星期的時間。」
2002年1月14日,還不到一個星期,李經緯被緊急召到市政府,市長告訴他:「這事已經定了,我們決定把健力寶賣給浙江國投。」1月15日,健力寶股權轉讓簽約儀式舉行,李經緯也出席了儀式,他「含淚仰天,不發一語」的照片被刊登在當時國內所有的新聞網站和財經媒體上,觀者無不動容。
簽約儀式後第九天,李經緯突發腦溢血,這位曾經強悍而卓越的企業家從此再也離不開病房和輪椅。
很多人同情李經緯?幾個月後,病榻上的李經緯被免去了全國人大代表的資格,理由是涉嫌貪污犯罪。顯然,沒有人願意再去同情一個貪污犯。
買下健力寶的是誰呢?張海,一個真正的騙子。據說,當張海拿到健力寶的資產調查數據時,曾得意的仰天大笑,他以小博大,吃下了龐然大物般的健力寶。三年後的2005年,他因涉嫌做假賬、虛假投資、侵吞健力寶資金等被抓,後被判刑15年。
但健力寶這個品牌幾乎已是被毀了,再也不復昔日榮光。
這些故事在許多財經書籍或文章中都能找到。只是,在提及當時的三水市政府官員時卻少有點出名字者。其實這是非常不妥的,既然要尊重歷史,就不能為尊者諱、為身居高位者諱。而且,當年的那位三水市長也並不忌諱此事,他一直將賣出健力寶視為自己的功績,且看看市長先生的公開發言吧。
據媒體報道,2014年(健力寶30周年),時任佛山市委書記李貽偉(當年的三水市長)在參加三水區代表團討論時,專門談了2002年的健力寶改制問題,他的自我評價是:「當時班子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直到現在還有人在責怪我們……儘管如此,一個成熟的人,應該善於將矛盾承受下來,世界上沒有眾口一致的事情,但把握一個大的方向,把公眾利益放在首位,就不會犯錯。」——他是以此來鼓勵下屬們要勇於嘗試,敢於承擔壓力,敢於做事。
當1984年李經緯推出健力寶時,李貽偉是華南工學院(現在的華南理工學院)輕化學造紙專業的一名大三學生。1988年,中國奧運代表團兵敗漢城,李經緯在此時支持了陷入低谷的體操王子李寧,後來更是助他創建了李寧體育公司。而這一年的李貽偉剛碩士畢業成了江門造紙廠的工程師。1997年健力寶創下54億元的銷售佳績時,李貽偉是佛山市工藝美術公司的書記。2000年12月,李貽偉成為三水市長,此後有了健力寶被賣、李經緯腦溢血等一幕幕。
當年的事情當然是複雜的,任何單線條的單立場闡述難免都有偏差。所以,我們才更有必要記錄下他們真實的姓名和各自的觀點與理由,未來才有可能更逼近事實和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