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華 行進的孤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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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福華
喜歡文字，一直以為漢字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文字。與文字結緣，在文字間行走，生命便有了特殊的意味。那一個個從心底流出的文字將我陰鬱的心房擦拭得清朗而明麗。平淡無奇的日子，也變得充實而豐盈。寂靜的夜晚，坐在電腦前，看著一個個美麗的漢字如精靈般跳上屏幕，心便隨之飛揚。 感謝文字，讓我看到人生最美的景緻。
行進的孤獨者
7月，奧弗斯村的麥田一片金黃，正是收穫的季節。而1890年的7月，隨著一聲槍響，一個巨人的鮮血，將那片金色的麥田染成了紅色。被槍聲驚飛的還有一群飛鴉，那群飛鴉幾天前還在畫家的畫架前低飛鳴叫。僅僅是幾天，飛鴉就帶著一個孤獨的不屈的靈魂，在畫布上凝聚成了一幅永恆的畫。這一天令人不敢凝視，那片鮮紅的血色，會灼傷每雙注視它的眼睛。
沒有誰比凡·高，更孤獨的了。從他拿起畫筆的那天起，他就被排斥在了人群之外。在許多人的眼中，他是不務正業的流浪漢、是瘋子。可他總是對那些嘲笑充耳不聞，就那樣頂著一頭火一樣紅的亂髮，步履急促，旁若無人地穿過街道，趕往效外田野。
田野上空的陽光熾熱而純凈。再沒有什麼地方的太陽比這裡更大更圓了。太陽，萬物之主，它不僅照亮照透了大地上的一切，也使凡·高看到了生命的本質--一種燦爛的、蓬勃向上的生命本質。他終於找到了一種既屬於太陽又屬於他自己的顏色——奪目的黃色。是黃色改變了他，也是黃色造就了他。從此向日葵這種吸滿了陽光不纖細也不華貴的花朵，就成了他繪畫中的主題，他一生一次又一次地在畫布上描繪著向日葵。像太陽般明亮，像太陽般溫暖的向日葵，就像他自己，他心目中的向日葵就是太陽。
陽光下，他揮動手臂，手中的筆就是一件銳利的武器。他一幅又一幅地畫著，儘管一幅也不曾賣出，可他還是固執地畫著田野中的農夫、織工、吃土豆的勞動者。巴黎的紳士貴婦們不肯為那一幅幅帶著鄉土氣息的畫付出哪怕是五個法朗。
他已經六個星期沒有吃過肉了，最近幾天他僅靠幾杯咖啡和欠著帳的麵包過日子。房主又在一天幾次是催逼房租了，而昂貴的郵費又使他無法將畫寄給弟弟。
「買一幅凡·高的畫吧，我向您保證您付出的法朗不會讓你失望的，買一幅吧！先生，夫人！」
「天空是黃色的嗎？人的臉龐是黃色的嗎？向日葵？我寧肯買一朵紅色的玫瑰，只有白痴才會買瘋子的畫。」
「凡·高的畫？一個瘋子，哼！」那些自認高明的畫家給他一聲譏笑一個白眼，然後就帶著不屑一顧的神情揚長而去。
他又一次向那間小屋走去。當德格魯特一家在昏暗的燈光下，坐在破舊的餐桌旁吃他們的晚餐時，那土豆、咖啡、鹹肉的香味，不知會怎樣地折磨他空空的胃囊。
他不但要忍受物質的折磨，還要忍受精神的摧殘。他是那樣地渴望友誼、尊重和理解。一旦聽說他所尊敬的人——高更要來他的黃色小屋與他同住。他高興的像個孩子。沒有華麗的裝飾，他就自己動手畫了許多畫來裝飾他的小屋，以歡迎他所期待的朋友的到來。
在等待高更到來的日子裡，凡·高生活在一種浪漫的理想里，他孤寂的心靈，在等待中有了寄託。因此《羅納河畔的星夜》才沒有一點黑色，只有美麗的藍色、紫色和綠色。《聖瑪麗的農舍》的那一間間黃色的房屋，更是散發著溫暖和歡樂的氣息。《沙灘上的小船》中那鮮艷的紅色和綠色，不但打動了畫家的心，也打動了讀畫人的心。
然而，他卻沒有從高更那裡獲得友誼和尊敬。高更的離去，使他跌進了一片黑色的世界中。理想崩潰了，那個夢幻般的未來畫室也徹底破滅。他用自虐來宣洩內心的孤獨和不安。耳朵上纏著繃帶的凡·高，雙唇緊閉，目光深邃，深邃得可以穿透一切。他不想再說什麼了，這個冷漠的世界讓他跌入痛苦的深淵。肌膚上的傷痕，沒有刺痛他，因為他心上的傷痕更深更痛。但他還是那樣善良，為感激為他療傷的醫生，他為費利克斯·雷伊醫生畫了一幅肖像畫，但雷伊醫生並未能領情，竟將他的畫揉成一團，堵了雞棚的窟窿。
對藝術的狂熱，使梵谷近乎癲狂。他將心中涌動的激情和靈魂的痛苦掙扎全部傾移到畫面中。他像孤軍奮戰的鬥士，孤獨地行進在藝術的大道上。貧困和疾病都不能阻止他行進的步伐。畫具和顏料是他唯一的財產。色彩在他眼中透射著生命的光芒。在陽光的照耀下，樹木、麥田都煥發著美麗的金色。天地間勃發的生命激情，令他激動，令他顫慄。他無法放下手中的筆，就那麼不知疲倦地畫著，直到用盡每一支油彩。在他時而清醒，時而迷亂的精神世界裡，色彩就像一盞明燈，在他不遠不近的地方，誘惑著他，指引著他。他堅信：「我相信確實需要一種關於色彩，關於素描，以及關於藝術生命的磨損藝術。如果我們以這種信念進行創作的話，我們的期望是不會落空的；在我的畫中將出現一些有永久價值的作品；在我的頭腦里，在我大腦的背後，存在著巨大的事物。我將能夠給世界某些東西，那也許會使人們關心一個世紀，那也許需要一個世紀去思索。」這自信，也許是上帝在他一生的貧困、飢餓、孤獨、失落中給予他的唯一慰藉。
生，是痛苦的、孤獨的，而死後卻又是榮耀的、熱鬧的。當他在墓地中凄冷地躺了幾十載之後，那頂耀眼的桂冠終於戴在了他的頭上。但不知這是上帝對他的懲罰還是對那些高明高貴的人們的嘲弄。如果，雷伊醫生知道幾十年後，凡是著有凡·高名子的畫像，都能賣出一串串的天文數字時，他還會將凡·高送給他的那幅肖像畫，拿去堵雞棚的窟窿嗎？
那一雙雙深邃的、憂鬱的、和善的眼睛，一朵朵明亮如太陽的金色的向日葵，還有那播種的農夫，廣袤的麥田以及旋轉的夜空和打轉的星雲，都真實地記錄著一個畫家對藝術的激情和摯愛。那是一個行進中的孤獨者用生命用尊嚴獻給人類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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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福華
張福華， 1962年冬月生於寧夏石嘴山，祖籍河北順平。有60多萬字的散文、報告文學、小說等作品及新聞報道見諸省內外報刊雜誌。並有散文、報告文學等獲省市級獎，部分作品被收入多種文集。
現為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紀實文學學會會員，寧夏回族自治區作家協會會員，寧夏石嘴山市作協副主席。
喜歡文學，喜歡文字，願與詩書做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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