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銷聲匿跡的農家菜館

文/不染

圖/北玄

東城有這樣一個老街，街上有個衚衕口，這個衚衕口夠古舊，先入眼的就是簇擁在一起的老房子。其中一個老房子里住著一家三口，就在這兒經營著自己的小生意，做的是一成不變的那幾樣農家菜，和自己蒸的黃黃的鹼饅頭。固定每天都做的殺豬菜，炒雞蛋，還有兩個農家小炒。炒菜做飯的鍋就在已經熏得發黑的灶台上，那麼大的一口鍋，裡面長期悶著一鍋飯。

很難想像就是這樣的一個甚至都稱不上是農家館的地方，來這裡吃飯的人卻大都是開著豪車的回頭客，他們三五成群，在有限的空間里，坐著小凳子，互相擠一個小桌，躬身曲背，那狹小的空間、小號的桌椅和他們虎背熊腰的形象看起來實在不協調。和這副情景一般不協調的是這家飯館主人的女兒，年紀不大，也就二十齣頭，皮膚像是被油煙熏得淡淡一層黝黑髮亮，一頭烏黑光澤的頭髮扎著低馬尾，有兩縷鬆散下來，在面頰旁隨著她的身姿搖曳。她總是穿著一身黑色緊身連衣裙，領口和袖口都是蕾絲的那種，領口還不怎麼高，她就這樣坐在灶台邊上的一個小矮凳子上燒火，每當她躬身向灶里添柴就都春光乍泄了，可她好像並不怎麼在意，只自顧自的曲著雙腿並向一旁，彷彿怕乾枯的木柴刮破了她的蕾絲或是怕灶灰染了自己一身，不不，好像不是這樣的，因為她著實不像是一般的女孩子，在意連衣裙的女孩子又怎麼會穿著它來燒火呢，她的那個姿勢只不過是更方便她燒火罷了。

女孩兒的母親那身軀得是女孩兒的四五倍，簡直粗壯，讓原本狹小的屋子顯得更加擁擠。她在灶台前用一隻比她自己還要長的鏟子在鍋里揮舞著，煙氣熏得她汗如雨下，讓原本就在她身上緊貼的花褲子粘的更牢固了。這花褲開起來像是彈力很大的、寬鬆的那種，在她的身上仍顯得欠缺好幾個尺碼，上衣也是短小精悍，導致她前方彎腰炒菜，後方泄露軍情。不過在這沒人在意，因為那些人正吃得熱火朝天，頭也不抬，當然這樣的情景與這裡並無違和感。他們看起來已然不像什麼成功人士，只像是幾頓都沒吃飽的餓狼猛然捕獲獵物。若不是還有輛豪車提醒他們，怕是吃完這頓便要昂首闊步、揚長而去了。走出這個衚衕，他們彷彿又是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了。

這樣的場景在好多年裡重複上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片區域被拆掉了，相比這一家三口該去哪做生意，我更好奇的是，這些「西裝革履」還會去哪找回當年的自己和熟悉的味道。

20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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