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傳奇】堂主傳奇
堂主傳奇(又名《玲瓏》)
古卿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看著酒保搖晃的走過來給他添酒,他努力擺出一幅和善的面容笑了笑。結果酒保依舊如同前幾日一樣,快速的將酒壺放下,轉身即走,古卿微眯的眼睛似乎仍然可以從酒保臉上刻意保持的平靜下,尋找到那一份讓人同情的不安。
望著酒保搖晃的身影從眼帘中消失,古卿不由得苦笑起來,身上的殺氣再如何遮掩還是那般的滲人。他在想,這個身影若是換成江南煙雨的飄飄,該是何等的愜意迷人。江南煙雨是江南最紅的青樓,而飄飄則是江南煙雨最紅的姑娘。
任何武林中的男子都幻想著有此生能與飄飄在江南煙雨相聚一日,哪怕只是聽聽曲,喝喝酒,看看飄飄那張永遠蒙著面紗的臉,他們都會高興之至。哪怕將他們所有的生命摺合成一天,只要這一天是屬於飄飄姑娘的,他們都會毫不猶豫。
飄飄對於男人們的吸引,便如金子對於殺手的吸引一樣。可是飄飄的價格比金子還要貴,十兩黃金才有機會見到飄飄一面。誰也不知道,江南煙雨從什麼時候起竟然成為了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地方,而飄飄卻也成了江湖男兒心中一個揮之不去的夢。
古卿是一個男人,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此刻他想到飄飄,與是不是男人無關,而是與金子有關。
古卿本來並不缺錢,他是一個殺手,而且是一個殺過很多人賺過很多錢的殺手。可是古卿喜歡喝酒,喝好酒。他又喜歡賭錢,賭大錢。他甚至還喜歡那些比不上飄飄自己又無法拒絕的女人,貪婪的女人。
所以古卿現在很窮,所以他此刻坐在這裡,喝著劣質的酒,看著酒保搖晃的微胖的身影,卻想像著飄飄面紗後那張完美無瑕的臉。
這是第九壺酒,古卿喝的再醉也不會記錯喝酒的數目,這是一個酒徒的本能,更是一個殺手的本能。就像從來沒有人能夠殺死醉酒的古卿一樣,醉酒的古卿依然可以一劍封喉,他的劍一直是清醒的。
倒完壺裡的最後一杯酒,古卿知道這個時辰對面的四步堂會開門放齋糧,這是整個小鎮里婦孺皆知的事情,可古卿還是要親自來確認。他不想錯殺一個好人,更不想讓自己死在不知名的對手劍下。
每天未時是小鎮百姓最期待的時辰,從未時開始,四步堂堂主凌龍會親自主持一個時辰的發放齋糧。十幾年來從未間斷,以至於這個小鎮的人口比起以往都增多不少,凌龍也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古卿從來不殺普通人,更不會殺真正的好人,至少是他認定的好人。他今日既然坐在這裡,說明他已經認定了凌龍不是好人。況且,一個在四年前就被懸賞的四步堂堂主如今依舊每日準時的出現,就足以證明凌龍更不是一個普通人。
沒有人知道凌龍這個賣古董字畫的商人是如何維持這龐大持久的善舉,正如沒有人知道凌龍是整個江南地下錢莊的老闆一樣。可古卿知道,古卿還知道凌龍的懸賞價格已經從四年前的一百兩黃金漲到了現在的五百兩。
所以古卿來了,他知道只要凌龍不死,遲早有一天會有人來找自己。古卿對自己的劍比對自己的命更有信心,他從來沒有失手過,因為他足夠小心,足夠有耐心。
最後一杯酒在古卿手裡婆娑了許久,遲遲沒有喝下,從第一次殺人開始,古卿就沒有過這樣的猶豫。這份猶豫不在於決心,而在於一個殺手的警覺。這些天來,古卿從觀察中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四步堂堂主凌龍完全不會武功。
這個判斷絕對不會錯,可是一個不普通的普通人更加讓古卿心生寒意。這份寒意加上酒的冷冽,讓古卿的劍越發冰冷。
酒保再次走過來的時候,古卿早已沒了蹤影,看著桌子上耀眼的一兩金子,酒保有種感覺,這個人再也不會來這裡喝酒了。只是酒保永遠都不知道,這個人曾經把他的背影與江南煙雨的飄飄聯繫在一起,酒保不需要知道,或者酒保連飄飄是誰都不知道。
古卿躺在一塊白色的岩石上面,閉著眼睛,面向天空。這塊粗糙的岩石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異常的明亮和溫暖,用來暖和古卿肚裡里冰冷的酒和手裡冰冷的劍,再合適不過了。
這條路不是小鎮進城的唯一一條路,卻是四步堂堂主必走的路。每日發放齋糧之後,凌龍總會從這裡到城裡去,去幹什麼古卿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只要在這裡等就行了。
就在古卿的酒意漸漸消散的時刻,一頂青布碎花的轎子沿山道走來。四個轎夫都是地地道道的普通人,甚至古卿還記得有一個這些天里還曾到他喝酒的酒館打過酒,轎子從岩石和古卿身旁走了過去。
什麼都沒有發生,古卿依舊閉著眼,轎子依舊向前走。
「你為什麼還不動手?」突然,從轎子中傳出了一個女子的聲音,轎子也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古卿也睜開了眼睛,然後從岩石上慢慢起身。他有些奇怪的看著這頂青布碎花的轎子,靜靜站著,他在尋找剛剛的那個聲音。
這種感覺讓人有些奇怪,讓古卿有些奇怪。他奇怪的不是轎子里的四步堂堂主凌龍為什麼變成了一個女人,從轎子出現的那一刻起古卿就知道凌龍沒有來。他奇怪的是這個女子的聲音似乎是那麼熟悉,自己肯定在什麼地方聽過。
這個女子的聲音是那樣的自然,自然得讓人聽起來覺得很舒服。古卿都想到了飄飄,可是緊接著他又搖了搖頭,雖然他還沒見過飄飄,可是也知道飄飄是從來不會主動和男人說話的。
古卿這個時候突然覺得,飄飄真是一個聰明的女子,比他之前見過的所有那些貪婪的女人要更聰明。他甚至在想,如果飄飄也是一個殺手,自己有沒有把握可以活命。
「你不是凌龍。」古卿的漫無邊際的思緒從來不會影響他對事情的判斷,對於一位年輕女子,尤其是一位聲音好聽的女子的詢問,哪怕自己此時的身份是一個殺手,古卿仍然做的很有禮貌。
「你要殺誰?」女子繼續問道。
「四步堂堂主凌龍。」古卿覺得青布碎花轎里的女子此時的嘴角正掛著微笑,而自己就像一隻漸漸陷入包圍的獵物,這種感覺很不好,可古卿無法拒絕。
所以,雖然古卿除了劍之外最喜歡就是金子和女人,卻最不喜歡與女人一起打交道。
四個轎夫將轎子緩緩放下,轎簾微啟,一個身著同樣青布碎花衣裳的女子便站在了古卿面前。
這個女子看起來很淡雅,似乎沒有梳妝一般,可全身上下卻絲毫沒有凌亂的感覺。她站在那裡和那頂青布碎花的轎子渾然一體,女子看著古卿,緩緩說道:「我就是玲瓏。」
古卿還沒來得及從這莫名其妙的回答中回過神來,只聽那女子又說了一句,「也是四步堂堂主。」
這句話讓古卿就像被人一劍刺中了咽喉,全身上下在午後充滿陽光的岩石上汲取的溫暖,一瞬間似乎消失殆盡。他整個人連同手裡的劍深深陷入了無盡的漩渦,古卿知道自己犯了一個殺手的大忌,一個自己出道以來從未犯過的大忌。
當日,委託人找他時,便是出價五百兩金子讓他殺死四步堂堂主。古卿非常明白這一次的刺殺是如何的艱難和兇險,可他沒有拒絕,這也是他預料和渴望的一天。五百兩金子不僅僅是這些年來武林中最高額的懸賞,更是一個真正殺手價值的體現。
可是現在,四步堂堂主這個困擾殺手們四年的名字卻再一次困擾住了古卿。不是殺不殺得死的問題,而是四步堂堂主是誰的問題。
從來沒有人想過,四步堂堂主不是一個人,而是二個人。因為從來沒有人想到,四步堂堂主會是兩個人,一個是販賣古董字畫的普通人凌龍,而另一個就是此刻站在古卿面前,穿著青布碎花衣裳,讓古卿這個久負盛名的殺手也渾身冒出寒意的女人玲瓏。
「你很聰明。」古卿這句話是由衷的讚歎,不止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讚美,更是一個殺手對於同行的尊敬。
「我是生意人。」玲瓏認真而平靜的打量著古卿,她認為古卿不愧是這些年來武林中最厲害的殺手,知道此時,從表面上她依舊無法從古卿身上找到任何的破綻。
古卿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右手從懷中拿出剩餘的九十九兩黃金,認真的放在白色的岩石上面,這些是古卿收受的定金。然後,他側過頭看了看西沉的太陽,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當殺手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你想放棄?」玲瓏此時竟然微微笑了。
古卿搖了搖頭,「我想看你剩餘的金子帶來沒有」。玲瓏抬手指了指身後的青布碎花轎子,輕輕說道,「四百兩黃金就在裡面,一文不少。」
古卿點了點頭,然後緩緩的拔出自己的長劍,這是一把很普通的鐵劍,也是一把讓武林中人聞風喪膽的鐵劍。
這把劍殺過很多人,為古卿賺過許多錢,也曾經無數次被古卿壓在當鋪里,可現在這把劍仍然在古卿手上,並握在古卿的手裡。那麼,古卿就還是武林中最厲害的殺手。
玲瓏看著古卿,笑的很認真,很開心。
這才是她心怡的對手,比起那些聽聞四步堂堂主是兩個人時由於心神蕩漾被自己殺死的蠢貨要好無數倍,比起那幾個在發現自己僱傭他們來殺死自己時驚愕的表情要英俊無數倍,比起之前那兩個在洞悉一切之後棄劍認輸的要勇敢無數倍。
玲瓏不由得認為,自己以後如果要嫁人,一定要嫁給這樣的男人。雖然這個男人可能邋遢了些,放蕩了些,或許還會花心,可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與她玲瓏一較高下。她甚至有些不忍心殺死古卿,可是古卿再好,也沒有她的生意好。
只要古卿死了,武林中的成名殺手也會永遠的消失。以後所有的殺人生意,只能四步堂才可以接手,也只有四步堂才有殺手接手。說到底,一切都只是按照江湖中的規矩而已。
古卿現在當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四步堂的陰謀,從四年前的第一次懸賞開始,四步堂就已經將包括自己在內的這些殺手作為清理的目標,而四步堂堂主也只是江湖中殺手的一道催命符而已。
現在,這一切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古卿伸出自己的鐵劍,跟以往的每一次刺殺一樣,極為認真決絕的向玲瓏刺了過去。
「這是什麼劍。」這是古卿在這個世上的最後一句話,他萬萬沒有想到玲瓏的劍明明在正面刺來,為何會突然在背後刺入自己的心臟。他想知道答案,而玲瓏也並沒有讓他失望。
「彎彎的劍。」玲瓏從岩石上取回金子的時候,發現上面還殘留著古卿的體溫,玲瓏的心突然也像被劍刺中了一樣,有些冷,有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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