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珍：生命中有一段義軍生涯
燾碩文苑：總170期
作者簡介
陳珍，四子王旗人。教師，退休。內蒙作協會員，新華出版社出版散文集《居深村賦》。
生命中有一段義軍生涯
―羅貫中生平詠嘆
難忘那段義軍生涯——羅貫中心中那一腔義軍中戰鬥生活的酣暢激流，永進不息，騰腸盪氣一生。
羅貫中的《三國演義》畫上最後一筆，他吐舌添了舔磨禿的又一支狼毫，然後擊節，扶腕，揉指，伸臂，舒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輕鬆了一下勞累的身骨和精神，復又陷入了沉思。他為生命中有一段義軍生涯的歲月而慶幸，因滿足、愜意而微微閉上了眼睛。好久才呼吸了一次。
元未年間正當孛兒只斤王朝苟延殘喘之際，由「樂府隱語為清新」到「絹帕腰刀是丈夫」的羅貫中與名醫葛可久一道參加風起雲湧的農民起義。「有志圖王者，乃遇真主」做義軍首領張士誠的幕客，做的心雄氣壯，做得胸懷遠大。然而歷史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元帝國崩潰了，孛兒只斤氏隨著義軍馬蹄盪起的煙塵消亡了。麻臉的乞丐和尚朱元璋卻欺師滅祖，殘害了同門師兄、義軍首領張士成，當了皇帝，建立了明王朝。羅貫中的「圖王」之志遂為花瓶墜地，砰的一聲，醒了一場「事王側士」之夢。那優秀的義軍首領張士誠是不是真主並不重要，倒是極有才華的羅貫中老先生開始「遭時多故，處境不妙」了。與古今中外任何一場派系鬥爭一樣，失敗者都得在危崖險壁的狹縫中求生存。窮途末路，他只有故業重抄，再度「傳神稗史」，從事通俗文學的寫作了。
「國家不幸詩家幸」。與義軍有過一段血肉相連生死與共經歷的羅老先生得出「捱其致亂之由」，皆由統治階級的腐敗引起的。人生閱歷這塊非凡的白手絹，擦亮了他青鳥般殷殷探看的黑眼睛。他的認識提高了。他那支工於「傳神稗史」的三寸狼毫便被歷史賦予新的生命和使命――熱情歌頌農民義軍「賊勢浩大，官軍望風而靡」的推枯拉朽的力量。
他著書《隋唐志傳》，歌頌瓦崗塞英雄；撰寫《殘唐五代史演義》，高度讚揚義軍首領黃巢；參與《水滸傳》的創作，呼出了「官逼民反」的時代強聲。是義軍的鬥爭生活錘鍊了他的文思，也是義軍生活的體驗造就了他的如椽大筆，使他成為描寫戰爭生活的能手與全才。
此刻，羅老先生首先得意於《三國演義》人物描寫的「三絕」之中。關羽雲長：義絕；曹操孟德：奸絕；諸葛孔明：智絕。繼而，他便深深陶醉於他對戰鬥與戰爭描寫功力的得意之中：他寫的大戰諸如「火燒赤壁」、「火燒連營」、「偷襲荊州」、「街亭失敗」……種類戰如陸戰、水戰、山地戰、平原戰等。戰術如奇襲、劫寨、水攻、火攻、毒改、勇斗、智斗、守城、奪地……想著想著這位羅老先生滿足、幸福地由一個崇高的境界進入一個安詳世界。
是呢，有關三國的故事、軼事和傳聞，已經歷了一千多年的流傳。經過平話，雜技，小說，正史等多種形式的醞釀。早在魏晉南北朝時，就已發現了三國故事的傳說。經過唐代民間藝人進一步的演繹、發展，到宋元時期已初具三國演義的規模。三國演義也是瓜熟蒂落的時候了。然而浩浩漫漫1000年死死生生多少文人墨客。誰人敢將三國演義自民間醞釀，匡扶到文人創作階段。問蒼茫大地，問曠古斯人，有誰能像他――羅貫中，這位有志圖王者的義軍戰士，有勇氣，有能力，下馬封刀重新操起投筆從戒時的那支雄筆「據正史，采小說，證文辭，通好尚……陳述百年，該括萬事」，完成了描寫一千一百多人而各人各性，其異如面，醞釀千秋，流傳萬古的浩瀚鴻著，世之奇書《三國演義》寫定本。親手將這座千年百代人集體智慧和心血的結晶壘砌起來的巍峨高山，矗立在我國文學界的巔峰世界，令人仰止。
是的，這位湖海散人者可稱為古中國的「文聖」和「書聖」。他把古中國的戰爭與戰鬥寫絕，把戰略與戰術寫絕，把衝鋒與逃竄寫絕，把進攻與防禦寫絕，把勝利寫絕也把失敗寫絕。堪稱軍事知識，實戰經驗，文學天賦及文字功底高度凝聚，有機結合的典範。
……對我來說，戊戌新年的正頭少月，被稱作「初幾」的閑暇而無聊的日子裡，復又翻出青少時讀得滿目瘡痍的舊書：「看三國，掉眼淚，替古人擔憂」了，且一次次陷入深思：羅老先生的《三國演義》寫完最後一個方塊字，合卷掩面，定是想了很多很多，然而他遠遠沒有想到這部當時官方不準記載，連作者生卒年月及地址都不得而詳的流傳久遠的古典名著，不僅成為祖國「四大奇書」中的「天下第一才子書」，而且在近代漂洋過海，被英國不列顛博物館，牛津大學圖書館，日本的內閣文庫，早稻田大學圖書館等許多國家和地區收藏，翻譯。
「有志圖王者」圖王無望，抱負成空；「傳神稗史」人，稗史遍傳海內洋外，揚名千古。這湖海散人者若地下有知，是目瞪口呆，大喜過望呢，還是繼續淡泊功名，安於清平儉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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