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雲山上白雲飛

最新 02-24

一

紐西蘭有位希拉里，一輩子的事業就是登山不止,有人不理解地問他:「你為什麼登山?」希拉里風趣地回答:「因為山在那裡。」

我曾經領略了華山的險峻，衡山的秀美，可那年登上慕名已久的黃山，卻讓我意興闌珊了很久，高得離譜的門票，如織的遊人，黃山松雖是見了，可那變幻無窮的雲海卻毫無蹤影，更可氣的是天都、蓮花峰鐵將軍把門，我們只能望門興嘆，真有一種寶山空回的感覺，從而一段時間也大大影響了爬山的興趣。

家鄉的大雲山，近年來經過一些驢友多次徒步穿越，在網上晾曬，儼然成為與新寧崀山媲美的一方名勝。其實早在九十年代初，我就從縣誌上了解到它是本縣的第一高峰，當時記載為990.4米，過了十多年它還長了八米，或許是現代的測量工具更精確了吧。地質工作者還發現山上有海洋生物化石，據縣誌記載，一億多年前，我們這裡曾經兩次海浸輪迴：一次在早震旦紀至晚奧陶紀，二次在中泥盆世至早三迭世。晚三迭世至晚近期又經歷過內陸湖泊相堆積。所以從那時起，我就有個小浪漫的心愿，什麼時候到大雲山山腳下住一夜，然後到山上去采一枚史前的貝殼。

「白日放歌須縱酒，須行即騎訪名山」。

現而今的天氣越來越怪，前幾天還只有十多度，一副春寒料峭的樣子，可轉眼霧開天晴，溫度直升到30度，提前跨入夏天。這樣好的艷陽天，這樣的春光無限，早就催動了往外奔的腳步。我帶著一點期待，一點興奮參加了縣作協組織的這次採風活動。八點半在縣政府集合，我們一行三十多人，分乘十多台車，浩浩蕩蕩向大雲山進發。

二

很湊巧，我幸運地與資深驢友魚隊一組，免費分享了他暢遊大雲山的豐富經歷，自從前幾年發現大雲山這個風水寶地，他幾乎每年都要來拜訪幾次，迄今已游十多次，今年他是第二次來了。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在雞冠峰頂的孤獨體驗，第一次一個人露宿在山頂，當真正進入那種與世隔絕的孤境時，他產生了恐懼，野外那些不知名動物的叫聲，更是充滿了恐怖的色彩，但他還是勇敢地堅持下來了，他想到了泰山石敢當，想到了龍場悟道的陽明先生，想到了在此隱居三年的鄉賢王船山，想到了玄奘西行經過沙漠時念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正是有過這次難得的體驗，他越發迷上了大雲山。

我們是從衡陽金蘭鎮環繞而上的，這也是衡寶戰役林彪大軍穿插包圍小諸葛白崇禧主力的路線，當時，白崇禧在大雲山石株橋一帶布置了大軍，阻擊四野部隊，經青樹坪一戰後，林彪吃一塹長一智，發揮其擅長的穿插、分割、包圍戰術，一舉全殲桂系主力部隊。

山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菊花，讓我想到了大雲山下的詩人羅竹謙（1869－1924）寫的《題菊》：「幾朵插籬東，先生最愛儂。色從秋後好，端不羨春風。」何其清爽、明麗，頗具陶令之風。

還有那點綴在樹叢中的映山紅，不時閃現的夯土屋，獨木橋，把我帶回了兒時大山沖里的外婆家，多麼熟悉而溫馨的一切啊！我多想重新回歸到那古典淋漓的意境中去，回歸到木樓與土屋中去。山風靜靜地撫摸木橋，撫摸土屋，撫摸炊煙，撫摸山與水，而造物主卻默然無語……

我們來到了城坪水庫，看到了水庫邊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紫雲英，彷彿七仙女織就的美麗圖案，難怪央視7套鄉土節目專門到這裡拍電視。讓全國人民都有眼福欣賞這一美景。

路邊一束很普通的花引發魚隊的談興，他考問我們是否知道它的名字，很遺憾，我們都沒猜對。他饒有興緻地侃侃而談，這花叫彼岸花，它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相傳很久以前有兩個仙人名字分別叫做彼和岸，上天規定他們兩個永不能相見。他們心心相惜，互相傾慕，終於有一天，他們不顧上天的規定，偷偷相見。正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他們見面後，彼發現岸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也同樣發現彼是個英俊瀟洒的青年，他們一見如故，心生愛念，便結下了百年之好，決定生生世世永遠廝守在一起。結果是註定的，因為違反天條，這段感情最終被無情的扼殺了。天庭降下懲罰，給他們兩個下了一個狠毒無比的詛咒，既然他們不顧天條要私會，便讓他們變成一株花的花朵和葉子，只是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見葉，葉生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兩相錯。

傳說輪迴無數後，有一天佛來到這裡，看見地上一株花氣度非凡，妖紅似火，佛便來到它前面仔細觀看，只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奧秘。佛既不悲傷，也不憤怒，他突然仰天長笑三聲，伸手把這花從地上給拔了出來。佛把花放在手裡，感慨的說道：「前世你們相戀不得相見，無數輪迴後，相愛不得廝守，所謂分分合合不過是緣生緣滅，你身上有天庭的詛咒，讓你們緣盡卻不散，緣滅卻不分，我不能幫你解開這狠毒的咒語，便帶你去那彼岸，讓你在那裡花開遍野吧。」於是這花開遍了那個世界的奈何橋邊。

不知不覺我們便來到大雲山腳下的中國美麗鄉村——大羊村。

三

下了車，我們去的第一個地方是雲山竹海。一行新寫的大字馬上吸引了大家的眼球，「觀雲山竹海吸天然氧吧」其中一位提示大家，你們是否發現這對子是否有問題，馬上有人說這氧吧怎麼能吸呢，只能是吸氧，那怎麼改呢，有的說去掉動詞，就叫「雲山竹海，天然氧吧」，也有人說不改也行，那個吧就讀作感嘆詞算了，可是這樣就不對稱了，於是又有人建議把「觀雲山竹海」，改成「觀雲山竹哉」。大家興緻勃勃邊走邊談，慢慢地被那條鋪滿鮮花的林間小道吸引住了。聽說前不久瀟湘電影製片廠還在這裡拍賀綠汀的電影呢，(電影名字叫《穿越硝煙的歌聲》）青年賀綠汀坐著牛車與他的妻子姜瑞芝在竹林里尋找靈感，後來創作出蜚聲中外的名曲《牧童短笛》。

走近一看，那花原來是野蘭花，聞一聞，還散發出一股幽香。馬上有人給這個景點取了一個美麗的名字，那就叫竹海幽蘭吧。

嗯，不錯，要是夏天在這裡搭個吊床，在竹林里蕩蕩鞦韆，納涼避暑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在這裡走馬觀花了一番，很快便到了午餐時間。地道的農家小菜，筍子炒蛋，竹筍炒臘肉，紅薯粉絲，青椒炒土雞......都是舌尖上的美味呀，大家如風捲殘雲一般用完中餐。

四

「行三里，至一線天，絕壁數丈，中有一縫，如利斧所劈，長百米有餘，寬不足三尺，崖頂漏一線天光，如跨空碧虹，眾人皆嘆。余皆趨步而行，至尾端愈窄，僅容一人通過，眾等相互協助，匍匐出洞。」

這位網友對大雲山一線天的描繪非常精準，我完全同意。

需要補充的是一路上有位牧羊姑娘主動陪我們爬上一線天，她說起她家養了幾十隻羊，一隻羊能賣到一千多元，是筆可觀的收入，正因為這個緣故，她才沒有出去打工，留在家鄉創業。有位網友發帖說大雲山上的羊泛濫成災，破壞了生態平衡，我倒覺得利用大雲山的天然草場，適當發展一些養殖業，對生態不會造成太大的破壞，要知道偉大的《少林寺》也有一個美麗的牧羊女，她與覺遠優美的故事傳唱至今。

在一線天的出口遇到了一個小插曲，一位190多斤的老同志卡在洞口，進退兩難，最後又是魚隊現場傳授過洞訣竅，深呼吸，最大限度地收腹，先過上半身，然後在大家的齊心協力下，前拉後推，這位老同志終於過了洞口，贏得大家熱烈的掌聲。或許正因為過得艱難，才顯得登山的刺激與有趣。有人說要是把那個洞口再打開一點就好了，這樣那些超重的同志就不會這麼費勁了，可大部分人卻堅持說，就這樣最好，真正的原生態，富有挑戰性。

魚隊說，只要掌握要領，這個洞口至今還沒卡過人。

我們有驚無險地過了一線天，挑戰更刺激、更艱險的「天河」。

五

魚隊向我們發出新的召喚，除了個別有高血壓、心臟病的同志選擇下山，大多數人選擇挑戰天河。

我們首先經過一個看似普通的，像一把打開的合頁的岩石，魚隊故作神秘地說，你們有善根的，一定可以看到神奇的東西，大家試著看了一下，什麼也沒有啊，或許正應了那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我們走上那條山脊道，山風徐來，有人提議魚隊唱山歌，魚隊毫不推辭，對著山下的綠野放歌，

「唱山歌來，這邊唱來那邊和那邊和，

山歌好比春江水吔，

不怕灘險彎又多嘍，彎又多......"。

天河在哪裡？

正當我們發出這樣的疑問時，魚隊隨意地指了指路旁的一條岔道，你們往前走50米，就到了天河，然後沿著溪水一直往上爬，三百米就可以到山頂。

果然，沒走多遠，我們被一團龐然大物擋住了去路，這是一塊碩大無比的巨石，在它邊緣有一股細流似飛珠濺玉飄灑而下。要是在雨季，這應該是一個很大的瀑布。

大家面對這巨無霸，都有點傻眼了，難道就從這巨石爬上去，旁邊還有別的路嗎？有人試著往周圍找路，可看看四周都是茅草叢叢，我決定充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抓住岩石的突出部，一步一步往上攀爬，越往上爬越讓我興奮，想不到這巨石一直往上延伸，起碼有四五丈高，我在巨石的平緩處歇下，發現它的左邊有一條小道，這絕對是驢友們探出來的道。

大多數人選擇了這條小道上來，也有幾個勇敢者施展攀岩技巧，慢慢地爬了上來。

大家小心翼翼地走在這塊巨石上，或坐或戰，開始一陣狂拍。

走到它的頂端，細細地審視它，覺得它取名天河，還是很有道理的，雖然靠近了看，它的顏色有點泛黃，但從遠處眺望，還真成了一條銀白色的天河。

置身於這條天河，恍然間耳邊響起郭沫若的那首《天上的街市》：

「你看，那淺淺的天河，

定然是不甚寬廣。

那隔河的牛郎織女，

定能夠騎著牛兒來往......」

越往上走，發現路越來越難走，懸崖峭壁，荊棘遍布，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蟲子搗亂，這時團結無助成了戰勝艱難險阻的最大法寶。大家拉的拉，扯的扯，親如一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越過這道艱險的天河，到了半山的山樑打尖，向左是通往主峰雞冠峰，向右是下山道。再次選擇，大家毫不猶豫選了下山道，雞冠峰還是等下次吧。魚隊賣個關子說，天河這條線路還沒有開發，只有我們資深驢友才知道，俗話說得好，美景只遇有緣人，所以我帶大家走了這條線路。是啊，我們都是有緣人啊！

總結我們的天河之旅，正如王安石先生所言：「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隨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與力，而又不隨以怠，至於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於人為可譏，而在己為有悔；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其孰能譏之乎？此余之所得也！」

六

我們鑽過一片竹林小道，不知不覺來到天外飛仙一般的佳處，首先觸摸到的是清風拂面，掃去了身上的疲乏，讓人為之一振，緊接著便是那奇形怪狀的山石，站在山石上，讓人油然產生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山下星羅棋布，水庫、梯田排列有序，天上白雲任意飄蕩。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千岩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大家在這裡拿起相機一陣狂拍。真是拍不勝拍啊！

躺在草堆上，頭枕著石頭，是多麼愜意呦！

「卧看滿天雲不動，不知雲與我俱東」，「水流心不競，雲在意俱遲」。

我多麼希望時間就此停止，世界一片平靜。

我想到了《平凡的世界》孫少平與田曉霞在古塔山上的海誓山盟：

「有沒有比你更寬闊的河流，愛耐塞，

有沒有比你更親切的土地，愛耐塞，

有沒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難，愛耐塞，

有沒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愛耐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