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一輩子

在家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以為是騷擾電話，本想拒絕，但還是忍不住接了。原來是我小學的同班同學。已三十多年未曾謀面，人說女大十八變，男大也一樣的多變。最起碼，他的聲音我是真聽不出來他是誰了。他說從我姐那裡知道了我的聯繫方式。

次日，他正好有事來我如今居住的地方，便順道來我家坐坐。

只記得他在我的印象中，屬於那種很沉默很內向的男生。我們共同坐在教室最後面的那張長條桌上，一兩年下來，我跟他好像沒怎麼說話。他不說，我也不說，各自讀自己的書，寫自己的作業，互不干擾。就這樣一起讀完了小學，升到初中。初中一個班上的同學多，我們的交流便更少了。

這次一見，有那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首先是發現他如今變得很擅長言談了。透過他的話語，知道他走南闖北，到過很多地方，中國的幾個大城市或是開發區，他都去打過工，淘過金。他說在外面有很多艱辛和心酸。

一個農村青年獨自在陌生的大城市打拚，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有苦必有獲，社會是個大熔爐，把他鍛煉得精明能幹，又把一個不愛言語的人打造得善於與人勾通，言談舉止落落大方，談吐得體，這又不得不感謝那些曲折的人生經歷。

小學時，他的成績不怎麼突出，尤其是數學不算好。他這次說的話，讓我這個還在三尺講台上工作的人有些震驚。讓我覺得一個教師在對待學生的言語上真的不能過急，雖然是恨鐵不成鋼，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卻會深深地傷及到學生的心理，讓他一生都留下陰影。

他跟我說他好懷念朱老師、羅老師、王老師，這三位都是慈母一樣的語文老師，她們都十分敬業，對學生循循善誘，對學生從不惡語相向。

他還問我，有那幾位老師的電話沒有，說他想去看看他一直很感恩的那幾位老師。他又提及到另外的那個某某數學老師，他說他一點都不懷念他。他一生都記得他，他每次考試考得不理想，某某老師就批評他，奚落他，憤憤地說他是扶不起的阿斗。他現在都四十多歲了，某某老師說的話還是在他十一二歲的時候。幾十年了，他還記憶猶新。

現在他跟我提起來，從他的語氣中我依然還能聽出他對某某老師的那種切齒的恨。時隔這多年恨意還未退減，足以看出某某老師的那句話對他的傷害之深。可以說，這種傷害對於他來說是刻骨銘心的，是讓他仇恨一輩子的。雖然他現在成熟了，不再是小學生了，也很有修養，很明理了。

老師的一句話，讓他的學生記住一輩子，恨上一輩子。我想，這對於跟學生沒有一點恩怨情仇的老師而言，該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

每位教師都希望自己的學生優秀，但是確實不是所有的樹木都會長成參天大樹，它們也可能長成別的樣子的，但是它們也一樣能有所用途。更何況條條大路通羅馬！

我的這位小學同學，他白手起家，他依靠自己的能力在外面闖江湖，現在別人有的，他憑藉自己的能力，基本上都有。而某某老師如果看到現在的他，再想想那時對他的奚落，想想對他說的「你是扶不起的阿斗！」那句話，某某老師是不是也很懊悔？是不是也應該收回自己說的話？

所以，我告誡我自己：任何時候，不對學生說過急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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