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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算機世界的封面畫著一隻流血的企鵝

2010年7月26日,計算機世界的封面畫著一隻流血的企鵝,企鵝身上插著三把尖刀。這一期的封面文章叫《「狗日的」騰訊》,文章寫道:「在中國互聯網發展歷史上,騰訊幾乎沒有缺席過任何一場互聯網盛宴。它總是在一開始就亦步亦趨地跟隨,然後細緻地模仿,然後決絕地超越……實際上,因為騰訊在互聯網界『無恥模仿抄襲』的惡名,使得騰訊全線樹敵,成為眾矢之的。當越來越多的互聯網企業開始時時提防著騰訊的時候,騰訊將不再像以前那樣收放自如。」

說騰訊是一家靠抄襲起家的公司恐怕沒人反對。QQ抄襲ICQ,QQ遊戲大廳抄襲聯眾,QQ堂抄襲泡泡堂,穿越火線抄襲CS。馬雲做淘寶,騰訊就做拍拍網,百度做搜索,騰訊就做搜搜。騰訊的這種行為甚至引起馬化騰的好友丁磊公開吐槽:馬化騰什麼都要抄。

騰訊在抄襲的路上正在一路高歌,所向披靡,所有被他抄襲的無不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直到遇到一個不願忍氣吞生的對手:周鴻禕。周鴻禕通過一系列動作幾乎把騰訊逼入死角,這場對抗最終超出控制,所有用戶都被迫參與到其中。

這就是中國互聯網歷史上最著名的那場「3Q大戰」。

周鴻禕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這種性格讓他在雅虎里呆的並不舒服,他退出後投資了迅雷,並創辦了奇虎,360安全衛士是公司的支柱產品。

在當時,大量流氓軟體橫行,它們悄悄捆綁在用戶電腦里,佔用後台資源,修改IE主頁,更有甚者還安裝一堆無法卸載的垃圾軟體。即使重裝系統,沒幾個月又會中招,讓人不勝防。

360安全衛士的前身就是流氓軟體的鼻祖3721。周鴻禕把當年不擇手段推廣3721的方式克隆到360安全衛士的推廣上,很快就達到了1億的裝機量。

騰訊有一款軟體叫QQ醫生,是防止QQ盜號的小軟體。經過數次版本升級,QQ醫生和QQ軟體合二為一併改名為QQ電腦管家,軟體的界面和360很像,功能也幾乎是照抄360,殺毒和優化系統一應俱全。

得益於QQ用戶的巨大基數,QQ電腦管家的市場佔有率穩步提高,360安全衛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騰訊搶去市場,沒有任何辦法。

風投界有這樣一種說法,一位創業者向投資人介紹自己的產品時,必須要回答一個問題,如果騰訊做這個項目,如何去應對?如果創業者回答不好,很可能就得不到投資。

互聯網每一個創業公司提及騰訊無不聞風喪膽,在你費盡精力開發出一款新產品,並將市場培養好後,騰訊就會悄悄出動,在某一刻悄無聲息的拿出抄襲你的產品後發制人。

現在對周鴻禕來說,狼真的來了。

周鴻禕自知騰訊坐擁巨大的QQ用戶,要想把殺毒軟體市場從360手中搶去只是早晚的事情。他先是向馬化騰尋求合作,提出由騰訊投資360做出一個攔截百度廣告的軟體,減掉百度30%的收入,還可以為騰訊投資迅雷等公司牽線搭橋,這些提議均被馬化騰拒絕。

求合不成,周鴻禕只有背水一戰。

2010年9月27日,360推出了「360隱私保護器」,安裝此軟體後用戶可以看到QQ會對硬碟上千個文件進行訪問,監控與聊天無關的項目達100個以上。同時,在360官網上出現了指責QQ偷窺用戶隱私,悄悄訪問用戶硬碟與聊天無關的數據的攻擊性文章。360論壇還推出了「曝光QQ侵犯用戶隱私貼圖有獎」的活動,獎品是IPhone4手機。

QQ悄悄掃描硬碟,這消息讓很多QQ用戶感到震驚,一時間互聯網充斥著對QQ的指責,周鴻禕很快便佔據了輿論主動。

騰訊通過彈窗發出聲明稱QQ絕不會侵犯用戶隱私,起訴360不當競爭,並拉來金山、百度、傲遊、可牛發布《反對360不正當競爭聯合聲明》。

周鴻禕毫不示弱,給一些互聯網公司打電話求緩,第一句話就是:哥們,你覺得互聯網的公敵是誰?新浪隨後明確表示支持360。360用彈窗曝光了坐擁3000億的馬化騰還在領取深圳市經濟適用房補貼,並弄出一首《做人不能太馬化騰》的歌。

騰訊本希望周鴻禕能知難而退,可是周鴻禕非常精準的把自己定位成一個向壟斷集團發起生死挑戰的弱者。這種悲情英雄的情結歷來很受用,騰訊的反擊在網友和媒體的心目中形成了以大欺小被人所不齒的形象。

論掐架,工程師出身的馬化騰絕不是性格張揚的周鴻禕的對手,經過幾輪交手,騰訊已經明顯處於下風,不過周鴻禕並不打算就此罷手。

2010年10月29日這天是馬化騰的生日,周鴻禕貼心的為馬化騰送出一份生日大禮:扣扣保鏢。該軟體號稱能全方的保障QQ的安位全,不被盜號和給QQ加速,此外還能給QQ體檢,經過體檢,QQ有40多項隱患需要處理。三天時間,軟體的裝機量達到了1000萬。

29日當晚,經張志東團隊技術分析,扣扣保鏢是個十足的高危外掛,裝了此軟體後QQ安全中心會被360安全衛士取代,QQ用戶的好友將全部導出到360平台上。在彙報上,張志東說,「這是有史以來最嚴重、規模最大、公然的客戶端劫持。」

馬化騰被驚呆了,呆坐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半晌才楠楠的說:怎麼也沒想到,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10月30日,騰訊向深圳公安局報警,並向公信部投訴。但是相關機構從未面對這樣的事情,接到投訴後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從10月29日到11月1日,短短几天時間,QQ用戶就流失了2000萬。如果再持續一周,QQ就完了。周鴻禕這老練狡猾的敵人通過前期的輿論戰加後期的扣扣保鏢已經把騰訊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11月3日,馬化騰決定在所有裝有360的電腦上停止運行QQ。騰訊高管在辦公室里草擬通告,區區幾百字的通告折磨了這些人一天,他們為幾個字摳來摳去,為語氣和內容該如何表達展開激烈的爭論,空氣中充滿了焦慮的不安感和濃烈的火藥味。

晚上18點19分,騰訊用彈窗發表了《致廣大QQ用戶的一封信》,否認竊取用戶隱私,號召抑制360。所有QQ用戶必須在360和QQ之間做出艱難的選擇,要麼卸載QQ,要麼卸載360。

騰訊已經方寸大亂,在民意對自己不滿的頂點上逼迫用戶做出「艱難的選擇」,招來網友更猛烈的還擊。

網友對於騰訊長期店大欺客早已是一忍再忍,如此霸道之舉徹底激怒了所有人。有的網友大喊:我就不卸載360!就不卸載360!有的說:我不用QQ,還有手機可以和朋友聯繫,但不能讓一個小偷在我家翻箱倒櫃。幾乎所有人都選擇卸載QQ。

彈窗公告一個小時後,周鴻禕宣布推出WEB QQ網頁客戶端,並稱QQ強行掃描用戶硬碟。在這期間,周鴻禕在上班的路上接到高管打過來的電話:公司來了三十多個警察要抓你,你趕緊跑。他來不及再看望孩子,馬上掉轉車頭,從北京飛到了香港。

扣扣保鏢隨後下線,他再次以受害者的低資態向網友求助,懇請所有網友3天不用QQ。有很多網友請願希望360推出聊天軟體,並保證只要不收費,就不會再用QQ。

這時旺旺,飛信、MSN、YY語音、新浪UC、百度Hi紛紛摩拳擦掌。

整個網路的漫罵聲如排山倒海般的向騰訊湧來,網友一邊倒的支持360,騰訊的招牌和形象瞬間跌至谷底。騰訊公關部忙的焦頭爛額,疲於向各地媒體解釋,用戶也如同斷崖般的流失,馬化騰做夢也沒想到,周鴻禕把他逼到了生死悠關的最後時刻。

10月4日,騰訊召開新聞發布會,話未開口,台下的記者們紛紛情緒激動的一致討伐騰訊。 「這是騰訊成立12年以來最慘烈的一次行動,昨晚騰訊1萬多名員工徹夜未眠。」劉暢勉強剛說出一句,就聲音哽咽,淚如泉湧,這一幕讓與會記者大感意外。

會後,騰訊發言人落淚的新聞佔據了各大媒體頭版。

11月6日,馬化騰第一次請來媒體做專訪,在採訪中他說:「360真正的裝機量在1.2億到1.5億之間,與我們的電腦裝機重合度大概60%。估算下來,受影響的QQ用戶大約有1億。『扣扣保鏢』是上周五11時多發布的,周一已經有2000多萬感染,周二我們已經看到它在誘導用戶生成圖片並進行傳播,假設每個QQ用戶有40個好友,那2000萬用戶就可以擴散到8億,形勢已經很危急,除了對抗和先下網,我們已經別無他法。」

周鴻禕反擊道:「在中國,互聯網的競爭環境很惡劣。壟斷勢力不僅仗勢欺人,用自己的市場地位欺負創業公司,甚至不惜犧牲用戶的權益,強行脅迫用戶卸載其他軟體。這種壟斷者肆無忌憚的霸道做法一天不改,互聯網創新者一天就沒活路,中國網民享受更多新、酷的服務的合法權益就會受到傷害。」

11月20日,工信部發出《關於批評北京奇虎科技有限公司和深圳市騰訊計算機系統有限公司的通報》,對奇虎和騰訊做了批評,要求雙方停止互斗,處理好用戶利益及相互兼容。

經過四年的官司,最終法院判奇虎連續15天在媒體上對騰訊公開道歉,並賠償500萬。

騰訊雖然贏了官司,但卻遭受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危機。此事對騰訊影響很大,馬化騰、張志東展開了數十場騰訊診斷會,出席並認真聽取了各種批評意見。用馬化騰的話講:過去,我們總在思考什麼是對的。現在我們要更多的想一想什麼是能被認同的。

而周鴻禕卻一戰成名,成為敢於挑戰強敵的英雄式人物,2011年3月30日,奇虎在美國上市,融資2.2億美元,當日市盈率超過360倍,一躍成為中國第三大互聯網公司。

就像愛國主義是獨裁者的遮羞布一樣,那些天天叫嚷著一切為了用戶的,其目的絕不是真的為了用戶。

中國的互聯網發展迅速,以致於把法律法規遠遠的拋在了後面,在法律缺失的環境,各公司遵從的仍然是叢林法則,這裡沒有善與惡,對與錯,有的只是利益之爭。

偷50塊的是小偷,偷500萬的是銀行家。騰訊由抄襲ICQ起家,如今市值超過Facebook被媒體追捧。3Q大戰是騰訊抄襲他人產品的惡果,這段歷史,是騰訊如何也掩飾不了的污點。

周鴻禕面對體積十倍於自己的敵人所表現出的狡詐與老謀,體現出中國公司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不顧一切手段求生的特點。求生手段已經不能用道德來約束,這種驚人的生存適應能力,正是在互聯網上如雅虎、微軟、Ebay等國際巨頭不敵本土企業的根本原因。

而騰訊,似乎要將山寨進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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