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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的未來,就是妙玉!

惜春的未來,就是妙玉

婉如清揚

在賈府櫳翠庵里修行的妙玉,看起來是個性情高潔之人,她和又臟又窮的婆子劉姥姥之間,那可真叫劃得清楚,她用過的杯子,都得扔,大家一起站過的地,都得用水沖洗,這界線,還真是分明。她簡直不要對別人說,她和劉姥姥在一起待過那麼同一間禪房。只是,妙玉雖身在紅塵之外,她的心,卻未離開過紅塵半步,她對寶玉的情,誰都看在眼裡,那一張送給寶玉賀生辰的帖子,那對賈母一套套的歡迎,都讓人難以認同她的修行,是真的。

她為什麼身在紅塵之外,卻仍有紅塵之心?

只因,妙玉也曾是官家小姐,年少時的出身,在她成長的道路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未來賈府之前,她已經表明,自己不喜歡權貴家的威風,可是,王夫人帖子一下,她立馬就來了。作為曾經的官家小姐,長得又美,年輕輕的,卻出了家,總是有那麼一些神秘的色彩。

其實神不神秘,於她而言,都無所謂。對於惜春來講,卻是有所謂的,因為,她,就是賈惜春未來的樣子。

(網路圖)賈惜春是賈珍的妹妹,正兒八經的賈府四小姐。按豪門的套路,她應該會走上政治聯姻的路子,成為一個大家族的主子奶奶。她會和一幫子妾室,有事沒事斗一斗,熬到老了,就成了王夫人那樣的,吃吃齋念念佛,等著抱孫子了。

只是,惜春不按牌理出牌,做小姐的時候,冷心冷麵,等到賈家敗落,她過上了她曾經夢想的生活。

她夢想的生活是什麼呢?出家,圖自在。

這個想法,很早以前,她就有了。

周瑞家的受薛姨媽之託,送十二枝宮花給賈府的主子奶奶。這會兒園子還沒蓋,迎春探春和惜春,三人住在王夫人房後的小抱廈。周瑞家的走著去,當時只見探春和迎春下棋,卻沒有看到惜春,這兩人都停住棋,道了謝。

周瑞家的終於找到了惜春,惜春和水月庵的姑子智能兒在一起,周瑞家的要把花送她,她笑著說:「我這裡正和智能兒說我明兒也剃了頭同他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來,剃了頭,可把這花兒戴在那裡呢?」

惜春不關心別的事,這花誰的,送幾枝,還有誰有,她都無所謂,但說到佛事,她卻很關心。她聽得廟裡月例銀子是余信管著的時,笑著說:「這就是了。他師父一來,余信家的就趕上來,和他師父咕唧了半日,想是就為了這事了。」

上元節,大家都作燈謎,惜春也應製作了一首:「前身色相總無成,不聽菱歌聽佛經。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她作的,是佛前的海燈,清凈而孤獨。

她可以笑著說佛事,其實她有的時候,真的是如尤氏所說的,是一個口冷心冷心狠意狠的人。

她怎麼了呢?

入畫是她的貼身丫頭,也就是人稱副小姐的大丫頭,按理來說,這樣的人,和她,應該是非常親密的。可是,惜春對她,似乎沒什麼感情。

大觀園裡出了綉春囊事件,邢王二位夫人讓鳳姐帶著陪房們去抄撿違規物品,迎春那裡,查到了司棋有不少男子的東西,甚至還有一封情深意長的信件,大打王善保家的臉面。到得惜春這裡,查到了入畫箱子里,不但有三四十個金銀錁子,竟然還有一副玉帶板子和一包男人的靴襪。入畫被查,自然老實坦白,說這是珍大爺賞給哥哥的,怕被叔叔嬸嬸給用掉,就存放在她這裡。這事,也很好查,用鳳姐的話說就是可恕,但是不該傳,主要的任務就是找出傳遞的人,就行。

入畫和司棋性質不同,所以,迎春什麼也沒說,她本就話少,何況司棋也真不對,所以,她不說什麼,才是正常的,可是入畫呢?身為主子求求情,也不是不可以,人情嘛,不就是這麼個樣子,誰還沒有個親疏呢?

再說了,入畫的事情也沒有多大,眼一眨就過去了。可是惜春怎麼說的呢?她說:「我竟不知道。這還了得!二嫂子,你要打他,好歹帶他出去打罷,我聽不慣的。」得知鳳姐有意饒過入畫時,惜春死活不依,她說「嫂子別饒他這次方可。這裡人多,若不拿一個人作法,那些大的聽見了,又不知怎樣呢。嫂子若饒他,我也不依。」如果入畫做的真是十惡不赦,讓她這個主子大出醜態的事情,這麼做很容易得到別人贊同,人家鳳姐都說了,隨便處理一下就得,不必上綱上線地攆出去。但惜春還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把入畫給趕走了,並且,說出了後門上的張媽是傳遞人,估計張媽也跑不了。

相較於探春維護眾丫頭,惜春如此,讓人寒心。

她不但寒了丫頭的心,也寒尤氏等人的心。

尤氏和奶娘等人勸她,說入畫這丫頭是從小伏侍的人,只是這麼一點子小事,不必趕走。惜春不管誰說,都覺得入畫是做錯了,丟了她的臉,還說:「不但不要入畫,如今我也大了,連我也不便往你們那邊去了。……不堪的閑話,……連我也編派上了。」尤氏說,聽到什麼不堪的議論,該維護才是。惜春說「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夠了,不管你們。從此以後,你們有事別累我。」

尤氏自找台階,她說尤氏才糊塗,是不識字不看書的獃子,……巴拉巴拉的一堆。尤氏好歹了是一個當家奶奶,怎麼忍受得了大庭廣眾之下,被小姑這麼說?所以,她也生氣,說自己糊塗,到底不如她是千金大小姐,惜春說什麼呢?仍然不停,她說自己清清白白,不要被他們帶累壞了。

這樣,還忍得下去,就成神了。尤氏也火大,說惜春自己的丫頭犯了錯,她不過是來勸說的人,憑什麼說她?站在尤氏的立場上看,她也不好辦。惜春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冷得很。她不勸吧,作為嫂子,又說不過去,何況入畫的事,多少還和賈珍有關係。她勸吧,又這樣被惜春一頓損,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們不堪,又怎麼能要她背鍋?但是,惜春就把他們劃拉在一起,她的委屈,比天大。

尤氏是惜春的嫂子,按理,惜春不應該如此做。只是,她就這麼做了,不顧世俗人情,不顧形象地,說寧府的醜事,說家裡人的不堪,似乎這個家,和她沒有一點關係。

——你們有事,別累我。

不要有牽絆,也不要連累,從此你們是你們,而我,是我。

這會兒的她已經從當初的玩笑,變成了心中的真意。賈府敗落,她一定會出家。

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卧青燈古佛旁。

只是,寂寞的清冷的佛前海燈相伴,她會不會想起,昔年大觀園裡的溫馨與美好?恐怕是會的吧。(婉如清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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